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翦珞決定,從今而後要痛定思痛,努力振作起來,不再一味沉浸在過往的哀傷中。
隋安杰臨去前,翦珞送他到門口,「安杰,我想托你幫我轉告蒙拓,一旦他找到真心愛的女人,我願意無條件跟他離婚。」
不意她會有此一說,隋安杰微微一怔,「翦珞,我想你誤會了,我今天來的本意並不是……」他急忙澄清。
翦珞阻止了他,表情平靜的說︰「我明白的,安杰。我並沒有誤會,這席話完全是出于我的真心。」
定定地審視了翦珞幾秒,「或許你該親自去告訴他。」希望能替這對無緣的夫妻制造點機會。他相信,以她的包容跟無私的胸襟,絕對能化解好友心中的悲痛。
「不了。」她溫婉的拒絕他的提議,「我想他不會希望看到我的。」
眼見說服不了她,他只得無奈地掉頭離去。
盡避允諾會替她把話帶到,但隋安杰心里十分明白,自己在定是要食言了……
「怎麼,你忘記了嗎?」
听到隋安杰的聲音重新在自己耳際想起,翦珞不得不將心神從記憶中抽離出來,「不,我記得的。」如果不是他那一席話,她可能到現在還渾渾噩噩,自暴自棄地度日,這份大恩大德,她如何能忘記得了。
「謝天謝地,那就好。」隋安杰說,跟著又開口為她介紹,「這位是莫書維,你應該還有印象才對,你們在婚禮上見過的。」
是的,在婚禮上男方只有他們兩位親友出席,她記得。
「莫先生你好,我是翦珞,很榮幸又跟你見面了。」翦珞客套的說。
倒是莫書維較為不拘小節,「別莫先生長、莫先生短的,你叫我書維就行了。」
「好的,書維。」翦珞從善如流,「不知道你們今天找我是為了……」盡避已約略猜出兩人的來意,她仍不打算挑明。
「翦珞,昨天下午,我們在游泳池畔看到你了。」隋安杰直言。
「嗯,我是臨時被調去支援的。」翦珞說,表情依舊祥和。
「你送冷飲給阿拓。」莫書維直指問題的核心。
「是啊,因為人手不足,明美托我把冷飲送到二十七號桌,沒想到居然因此給你們認出來了。」翦珞的語調里並無任何不妥,只覺得事情十分巧合。
「翦珞,我們指的不是這個。」莫書維說,重新將問題導回,「我相信你認得阿拓的,為什麼要裝作不認識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他剛巧沒能認出我來,我想,也就沒必要去打攪他。」她慢慢解釋道。
「什麼打攪不打攪的,你是他名媒正娶的老婆,當然有那個權利。」隋安杰叫嚷,對她的說詞很不以為然。
「不,安杰,對于這樁婚姻,我們彼此都心知肚明。」翦珞不想自欺欺人。
「還記得我托你代轉的話吧,一旦蒙拓找到真心愛的女人時,我們就會離婚。」
「見鬼的,你別又把話題扯遠了,我們現在談的是眼前。」隋安杰實在想不透翦珞心里在想些什麼,她的寬宏大量別說是女人,就連身為男人的自己都有些看不過去了。
「眼前這樣很好啊,」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彼此相安無事,翦珞看不出來有何不妥,「我們原本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因為那場致命的車禍,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從翦珞的言談間,莫書維總算明白,為何當年隋安杰瞞著蒙拓偷偷去見過她後,回來會與蒙拓發生激烈爭辯。
確實,翦珞是個好女人,她絕對有資格讓人不由自主的為她抱屈。
「問題是,你不是應該住在蒙家嗎!怎麼又會出現在這里!」明白在兩人的婚姻里,已無他們外人置喙的余地,莫書維轉而問道。
「在安杰到訪過後不久我就搬出來了,現在就住在我父母生前留下的房子,因為地點就在鳥來,所以就近便找了這份工作。」
「阿拓每個月不是有按時給你一筆生活費嗎?」隋安杰不明白,她為何還要過得如此艱辛?
「有的,我只是不希望生活過得沒有目標。」翦珞很早就知道,自己不適合一天到晚逛街購物的少女乃女乃生活。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擁有高學府的文憑,為什麼還……」莫書維覺得十分費解。
翦珞了解他們上里的困惑,因而不等他說完便插話道︰「我明白,關于這點,我的好朋友綾湘也是一直耿耿于懷。」她微微停頓了下,思索著該如何解釋才不至于讓他們跟綾湘一樣誤會,「我只能說,商場上緊張的生活步調不適合我。」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幫你安插份工作。」一份輕松閑適的工作,隋安杰建議。
「讓我坐在辦公室里干領薪水?」翦珞一語道破,「不!我很謝謝你們的好意。」她將對他們的感激收納在心底的一個角落。「我目前的工作十分充實,過得也很恬靜,這樣就夠了。」
再一次的,翦珞的回答又讓兩人對她刮目相待。
現今社會大多數人總汲汲于名利地位的追求,即便是他們也難免俗,然而翦珞區區一名二十來歲的女子,居然能夠自摒于世俗功利之外。
「你確實是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女人。」定定審視了她幾秒,莫書維說,惋惜好友沒能好好把握住她。
隋安杰同樣是一臉贊同,「放心好了,翦珞,我們會好好替你出口氣的。」表明力挺她到底的立場。
翦珞卻阻止了他,「安杰,我想請你們答應我,別把今天的事對他提。」她不希望他們為了她和蒙拓鬧意見。
「為什麼?」他對于翦珞老是分不清楚啥事不該代轉、啥事又該說感到十分懊惱。
「就這麼保持現狀好嗎?」她進一步向兩人尋求保證。
見翦珞一臉堅持,兩人只得「暫且」勉為其難答應她。
***
離開淨嶺度假村,各自將自己的女伴送回去後,隋安杰與莫書維片刻也沒多耽擱,隨即又驅車殺去蒙拓位在陽明山的住宅。
沒多久,蒙拓也回來了,前腳才剛踏進門的他顯然很訝異,兩名好友居然這麼早就回來了。
「你們坐在這里不會是在等我吧?」蒙拓隨口說說。
原以為他們會反駁,哪知——
「阿拓,我們需要好好談談。」兩人臉上皆是罕見的正經神情。
明白他們必是有什麼重大的事情要說,蒙拓走到吧台為自己倒了杯酒後,這才就座。
「說吧,什麼事這麼慎重?」他輕啜口酒。
隋安杰試探性的問了句,「阿拓,你難道真的對自己的妻子一點印象也沒有嗎?」
原本心情還算不錯的蒙拓一怔,臉上的線條不由得僵硬起來,「別跟我提起那個女人。」
「阿拓,光是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你得去面對它。」莫書維也加入勸說的行列,不希望好友被這個疙瘩糾纏一輩子。
蒙拓神色一沉,「別來掃我的興。」意思再明顯不過,他無意繼續這個話題。
要換成以前,兩人或許真會就此打住,然而,在發現好友居然連結婚三年的妻子都沒能認出,加上與翦珞一番懇談過後,他們的態度變得十分堅決。
「阿拓,你明明也知道那場車禍純粹只是個意外,沒有對錯可言,為什麼還要怨恨她呢?她根本是無辜的呀!」隋安杰苦口婆心的勸著。
蒙拓當然明白那場車禍只是意外,否則他打死也不可能娶她,偏偏一想起往生的爺爺……
「她無辜?」蒙拓不自覺的提高音量,「那我爺爺呢?他就活該倒霉喪命?」對于自幼相依為命的爺爺突然撒手人寰一事,他始終難以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