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你不同,你隨時都可以逃,她卻不行,我要有人質。」
原來是要她們互相牽制,「你毋需如此,我向來說話算話。」
陸官雍懷疑地道︰「我已經被你騙過了兩次,夜火,記得吧?」
柳沐蕎的表情微微一縮。「對不起!如果不是我……」
「用不著,一切都已發生了,太晚了。」他不接受柳沐蕎的道歉,因為他清楚地明白都是自己造成,是他該負所有的責任。
「陸大人的靈堂在那里?我想上炷香。」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柳沐蕎愧疚萬分。
「他不需要你上香。」陸官雍的聲音忽然提高許多。
由聲音中柳沐蕎也能清出陸官雍有多氣憤她。「也好——」
陸官雍注意到柳沐蕎欲言又止的表情。「又有什麼要求?」
「如果你硬要強留姐姐留在泉州,能不能請你先辦理姐姐的婚事,讓她安定下來,這樣我才能安心。」藉此才能讓宋齡元離開她,過她幸福的日子。
「你以為她會答應?」
「你會有辦法的。」
「哼!你還是這麼會利用我。」
「這是我最後一次的請求了。」
「可以,不過別忘了你的承諾。」他再次提醒。
「不會。你怎麼處理夜火的善後?」
「這不是你該問的。」其實當天,他便對新上任的知府宣布夜火也葬身懸風崖底,自此再不會有夜火這號人物。
這是他對于「夜火」最大的寬容。曾經他是那麼欣賞「他」,如果夜火沒有殺了官浩……可惜一切都遲了,如今只剩憎恨而已。
「你的眼楮早點好,要求就能早些一達成;還有,不準再靠近這里!」前面不遠就是陸官浩的靈堂,他不想讓柳沐蕎接近。
聞言,柳沐蕎急忙地往後退,不小心絆了一跤,跌倒在地,陸官雍只是冷冷地站著,沒有伸手扶她。
「對不起,我馬上就離開。」柳沐蕎陪笑地道歉起身。
那抹淺淺的笑容竟勾動了陸官雍的心,亦感到心痛。也許她並不知情過往的事情,但在沒有父母的庇護下,如何還能保有如此純真無邪的笑容?
在她離開之際,他問︰「我如此趕你走,你該生氣的。」
「生氣?為什麼?是我違背你的規定在先,況且我沒有生氣的權利。」柳沐蕎又笑了。
看在他眼里,他不舍,像她這樣的年紀,不該有著這樣落寞的笑容,既純真又早熟的她,似乎想掩飾什麼。
「曉得就好。」他強壓下自己過多的感情,冰冷地道。
「是。」她又笑了。
一時間,陸官雍由心底升起無名火,他大喊︰「不準再笑了!听到沒有?」
是他們讓沐蕎變得如此,所以他不想見到她的笑容,他憎恨!
憎恨她那無謂的笑容,那令他難堪,使他愧疚!
※※※
書房里,傳來陸蟬責問的聲音。
「為什麼要留下她?」陸蟬站在陸官雍面前,平視著他無動于衷的面容。
「那不是你該管的事情,你做好自己的事就好。」陸官雍專注地看著手中的書,口氣冷漠。
「大哥,那個女人害死了二哥,為什麼你還要收留她?你應該將她送官府才對,是不是二哥的命你根本不在乎?」為此,陸蟬氣憤不已。
砰地一聲!陸官雍用力合上書,站起來。「小蟬,說話要有分寸,我不準你再這麼說。」
「那……為什麼你要收留她?大哥,我要知道答案。」自從二哥去世後,她察覺大哥的變化,溫柔不再,變得很冷漠,這一切都要怪宋沐蕎。
陸嬋的責問,陸官雍自然明白,他何嘗想如此?
「難道你不信任大哥?」陸官雍挑盾問。
「大哥,告訴我,你是不是很迷戀宋沐蕎?」陸蟬瞪了膠,離開前,她留下一句話,沒等待答案就先行離開。
一句話正中陸官雍的心坎上。
對于她,他只剩下恨而已,怎會還會迷戀她呢?那……為何要救她?難道他還愛著地?
也許,就是因為深愛著她,所以對她的恨才會更深,糾纏不清了……
※※※
坐在池塘邊的石頭上,這是柳沐蕎最近的消遣,除了這樣,她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因為她的眼楮還看不見。不過大夫說再兩天就能拆紗布,到時結果就見分明。
時歲已近寒冬,風一吹來刺骨得很,站在池邊的柳沐蕎不由得縮了身子。
宋齡元的婚禮就在近日,她的擔子馬上能卸下,人生對她來說已沒有什麼好留戀牽掛的了,除非……
「哼!有這麼好的興致在這里優閑。」耳中突然傳來陸蟬的嘲諷。
「陸小姐,有事?」
「別當什麼事都沒發生,你害死了二哥,我會永遠都記得。」陸蟬握箸拳,表情很是激動。
見不到事物的柳沐蕎,明顯地感覺到陸蟬全身萌發的憤慨,那深沉的恨意直逼向她,她卻文風不動,因為既躲不過,又何須躲。
「真羨慕你!」她忽然一說,「你什麼都不知道,就讓人保護得很好,而我……即便知曉,卻什麼都無法做。」語未惆悵滿懷。
陸蟬一頭霧水,她听不懂柳沐蕎的話。
「罷了!你是听不懂的,即使懂,也無法體會。」柳沐蕎緩緩轉身,移了幾步。
她身後的陸蟬,望著她的遠離,心中的憤恨在須臾間達到頂點,她悄悄邁開步伐,輕聲來到柳沐蕎的身側,然後,用力將她推落水池。
沒發出任何的喊叫,柳沐蕎就這麼無聲地跌進頗深的池塘。
「我要你嘗嘗二哥死前的痛楚,宋沐蕎!」
柳沐蕎是習水性的,只是陸嬋的話令她不想自救。陸官浩死前也是痛苦的嗎?
應該是吧,跌落萬丈深淵豈有不怕之理,若是如此,就讓她一命抵一命了,也算對陸家有個交代。
有了念頭,柳沐蕎點下自己的穴道,就讓她的死來結束這一切怨恨!
漸漸地,水嗆入她鼻子里,她開始不能呼吸,沒幾分鐘,她身體慢慢沉入池底。
突然,她感覺到有股力量將她往上拉,失去意識前,她听見有人拚命喊著她的名字,是誰呢?是在叫喚她的名?
抱著柳沐蕎沒了呼吸的身體,陸官雍直奔房里,「快叫大夫!」
「是,少爺,這就去。」
放她至床上,陸官雍解開她的麻穴,他能感覺到她的生命正在流失。
「沐蕎!醒醒!」他大喊,他不要她死。「難道你連你姐姐都不顧了嗎?」
柳沐蕎一動也不動,冰冷的體溫像極了尸體一般,陸官雍怔住。
不,這樣的結果絕不是他期望的,他不要她死,她的命已是他的,誰都不準帶走她。
「不,沐蕎,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這是我承諾過的誓言,就一定要實現。」他起身,奔向房外,找大夫來救她。
陸官雍才剛離開房內,忽然一抹白色的身影無聲息地落在屋內。
白色的人影身出手探向柳沐蕎的額前,輕言道︰「沐蕎,你的命原並非如此,沒想到因為陸官浩為救你而亂了你的命盤,你我的師徒緣讓我無法放下你不管,所以我來救你,但僅此一次,畢竟我非你的命定貴人,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要多保重自己了,為師的會再來見你。」聲音溫柔地逸出,一股白光注入柳沐蕎的額前,她的面容逐漸溫熱起來。
白色人影滿意地笑了,然後就如同先前般,一個縱身再度消失。
「師——父。」柳沐蕎睜眼大喊,但屋內沒有半個人,她又作夢?
她伸了手在眼前晃了晃,眼楮終于看得見了。
「大夫,在這里……」一進門的陸官雍看見奇跡似醒來的柳沐蕎,他激動地上前緊緊擁住她的身子。是上天听到他的聲音,所以將她還給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