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考慮試試我們的新菜色嗎?這道『清蒸黃魚』只有這個禮拜才有打折,現在點很劃算喔!」
「不,我就是要『揚州獅子頭』。」段聿淮一點也不為折扣所動,對他來說,區區幾十塊錢的價差根本沒有半點誘惑力。
小惠臉上的笑容一僵,他那堅定的態度和語氣,讓她不知道該怎麼繼續游說下去。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段聿淮懷疑地挑起眉梢。
「不,當然沒問題。」小惠連忙否認,「您要的是一客『揚州獅子頭』,請問附餐飲料要什麼?」
「熱咖啡。」
「好的,請稍後。」
小惠收回菜單,努力保持鎮定地走到吧台後頭,才小小聲地發出哀嚎。
「韻韻姐,完蛋了啦!」
「怎麼了?難道客人不點『清蒸黃魚』?」梁韻韻一臉的驚恐。
「是啊!而且他還堅持要點『揚州獅子頭』。」
「嗄?獅子頭?」梁韻額也忍不住發出哀嚎。
如果客人點的是香蒜豬排、茄汁牛肉,材料和做法也比較簡單,偏偏現在點的是獅子頭,感覺起來好像很困難耶!
「現在該怎麼辦?」小惠憂心忡忡地問。
「怎麼辦?當然只能看著辦了!」
總不可能現在才跟客人說——「很抱歉,本店除了清蒸黃魚外,其他的餐點一概不供應」吧!
梁韻韻卷起袖子,開始在冰箱里翻找材料。
看著她的舉動,小惠驚訝地瞪大了眼。
「韻韻姐,你……你會做嗎?」
「應該會吧!」
「應該?」這個不確定的答案實在太令人心驚膽跳了,「韻韻姐,你以前曾經做過嗎?」
「我曾經看語甜做過。」梁韻韻坦白地說。
「嗄?『看』過?」
「是啊!」梁韻韻偏著頭,努力回想紀語甜在做這道菜時所使用的材料和烹調的步驟。
看著梁韻韻手忙腳亂地捏弄著絞肉,小惠突然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她已不確定是該坦白地向外頭那位客人道歉,請他一個禮拜後再來吃這道菜,抑或是任由梁韻韻依照模糊的記憶,將她生平第一次做的獅子頭送出去給客人品嘗。這兩個選擇究竟哪一個對咖啡館的「殺傷力」比較輕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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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了!」
梁韻韻將香噴噴、熱騰騰的「揚州獅子頭」盛入盤中。
「哇——」小惠驚奇地瞪大了眼。
「怎麼樣?看起來還蠻像樣的吧!」梁韻韻得意地笑問。
「真的耶!看起來和語甜姐做的差不多呢!」
听小惠這麼說,梁韻韻立刻高興得眉開眼笑,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的心終于定了下來。
「好,趕快送去給客人吧!」
小惠點了點頭,立刻將它端了出去。
「先生,這是您的『揚州獅子頭』,請慢用。」
將餐點送上後,小惠退到一旁佯裝整理餐盤,目光卻不時膘向段聿淮,眼底有著明顯的擔憂。
雖然那道獅子頭看起來很正常,聞起來也挺香的,但再怎麼說那都是梁韻韻的「處女作」,不知道吃起來究竟美不美味?
其實不光是小惠暗暗擔憂,就連梁韻韻也沒有絕對的把握,畢竟她剛才並沒有試吃,所以即使是身為廚師,也不曉得那獅子頭的味道到底如何。
她緊張地躲在吧台里,拉長耳朵注意著外頭的動靜——她之所以沒有露臉,是打算要是那位客人吃了太難吃的獅子頭而大發雷霆時,她還可以像只鴕鳥般,躲起來不見人。
在兩個女人的「偷窺」、「偷听」之下,段聿淮嘗了一口獅子頭,兩道濃眉立刻驚異地挑起。
頓了一會兒後,他又吃了一口,黑眸研究似的盯著剩下的半顆獅子頭。
最後,他拿起餐紙拭了拭嘴,招手將小惠喚了過去。
「先生,有什麼需要服務的地方嗎?」小惠臉上雖然保持著微笑,心里卻是緊張得要命。
到底是怎樣?究竟好不好吃?從他面無表情的俊臉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嗯。」段聿淮點點頭,說道︰「我可以見一下廚師嗎?」
听見他奇怪的要求,梁韻韻忍不住從吧台里朝外探頭張望,結果只看見了他的背影。
「這男人想見我干嗎?」她腦中浮現一大堆問號,「他該不會是……想表達對我的感激與贊美吧?」
日劇里面不都有演,當劇中人物吃到令人贊嘆不已的料理時,都會請餐廳的廚師出來,當面贊美一番,感謝廚師讓他們品嘗到如此美味的料理嗎?想必這男人也是這麼想的吧!
「哎唷,那位先生何必這麼客氣,只要以後他常常帶朋友來這里用餐就好了嘛!我可不習慣接受別人當面的贊美哩!」梁韻韻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竊喜地偷笑個不停。
嘿嘿!原來她有烹飪的天分,看來明天小惠可以不必努力說服每一個上門的客人點「清蒸黃魚」了。
就在梁韻韻沉浸在自己美妙的幻想之時,小惠疑惑地問道︰「呃……這位先生……請問你要見我們的廚師有什麼事嗎?」
段聿淮又瞥了一眼盤中的獅子頭,以有些嘲弄的語氣說︰「沒什麼,只是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可以弄出這麼難吃的獅子頭。」
這道「揚州獅子頭」實在是做得太失敗了,不但鹽放太多,醬油放太少,肉又炸得太老,完全沒有入味,根本就只是把所有的材料全加在一起,再揉成肉球狀而已。
沒想到這麼糟糕的一道菜,竟然會廣受好評?這種不實的「謠言」到底是怎麼流傳出去的?
「喔?!」
听見他的批評,小惠的臉色一僵,就連躲在吧台里的梁韻韻表情也在瞬間垮了下來。
段聿淮又繼續說︰「我是听說這道『揚州獅子頭』是你們咖啡館的招牌菜,所以才特地來吃吃看的,沒想到味道卻令人大失所望。」
「真……真的嗎?」小惠勉強擠出一絲僵硬的微笑。
雖然他並沒有動怒,口氣也還算平和,但是這樣直截了當的批評,還是令人感到尷尬不已。
「當然是真的,給你們一個良心的建議,如果這間咖啡館還想繼續經營下去的話,就勸勸你們老板趕緊換掉那個手藝糟得嚇人的廚師,否則咖啡館恐怕再過不了多久就要倒閉了。」
听見他愈來愈嚴厲的批評,梁韻韻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心里不服氣極了!
她才不相信自己做出來的「揚州獅子頭」真有這麼差,剛才就連小惠也說了,她做出來的成品看起來、聞起來都和語甜做的沒什麼兩樣,她就不信吃起來的味道會差到哪里去。
那個男人一定是故意來找碴的,說不定他是附近其他咖啡館的競爭對手,故意來這里搗亂的。
一想到那個狂妄囂張的男人竟然還詛咒她的咖啡館倒閉,梁韻韻就忍不住氣沖沖地沖了出去。
「誰說我的手藝糟得嚇人?誰說我做的獅子頭難吃?你這個人根本就是故意要——咦?你、你、你……怎麼是你?!」梁韻韻仿佛見鬼似的瞪著段聿淮,心中震驚不已。
天哪!她今天到底是走什麼霉運?難道當真是冤家路窄嗎?
一看見她,段聿淮也是一陣錯愕,不過他很快就回過神來,揚起一抹「得來全不費功夫」的笑容。
「原來這間咖啡館是你開的,而這道『揚州獅子頭』也是你做的啊!」
「是我做的,那又怎麼樣?」梁韻韻氣呼呼地瞪著他。
他那一副「原來廚師就是你,難怪會做出這種恐怖的料理」的口氣和神情,徹底把她給惹毛了。
「一個女人把菜煮成這樣,實在是慘劇一樁。」段聿淮搖頭說道,「這道菜就算是十年前的我,也絕對做得比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