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今他卻管不住自己的心,不住的一再擔憂,可笑的是,他擔憂的竟不是天下百姓,而是憂心那任性妄為的丫頭會為她自己帶來橫禍?
這是怎麼了?
閑雲遇風,野鶴遇襲,他不再閑適,心不再能閑適了。
蹙眉闔上眼,她是一池流沙,他卻一步步陷入,將來……恐怕難以全身而退。
另一邊,拿到血書的公孫謹,趁著冶冬陽以為她會為了血書留在府邸而松于防備時,老早就跑得遠遠的了,雖然期間沒志氣的回望了幾眼,總覺得見不到他讓人有些舍不得,但血書的內容她實在太有興趣了,況且……他會來找她吧?
突然、她頓住腳步,似乎聞到了相同的味道。
下山以來,她第一次聞到與自己身上相同邪氣的味道。
「姑娘也上長安?」馬車的主人探出頭,陰柔的相貌並不讓人討厭,眼底濃郁的陰氣讓她很欣賞。
照理說,這種人不是與之結成同盟朋友,就是成為互相算計的敵人。她想著下山前爹爹曾對她說過的話。
「上馬車來吧,我可以載姑娘一程。」男人勾魅著一雙眼邀約。
她燦燦眸光遲疑了一下,打量著全身充滿著危險之氣的男人。是朋友,還是敵人?
「姑娘放心,我家少爺是當朝的新科狀元,南宮輔,這會正要上長安赴任,不是壞人,不會對姑娘無禮的。」馬車旁看似管家打扮的人開口說。
新科狀元?她晶燦的雙眸登時綻亮。
第五章
長安冶府
這日,明鏡高掛的廳上來了兩個客人,暮春為兩位客人斟完茶水後就低著頭站一邊去了。
「高公公,李大人,兩位聯袂拜訪,在下未曾遠迎,真是失禮了。」冶冬陽客氣的說。
斑力士,就是當今陛邊非常受寵的貼身太監,專司仗勢弄權,而這李大人李林甫,任職御史中丞,也是朝中有名的小人,背後更是教人譏為鼠輩之流。
這兩人雖不學無術,全是口蜜月復劍之徒,卻都是目前朝上實際擁有權勢之人,雖令人厭惡,但也得罪不得。
「冶大人別這麼說,是咱倆沒失說一聲就自己厚著臉皮跑來打擾。」高力士皮笑肉不笑的回話。
「高公公說的沒錯,是咱倆厚著臉皮先來拜見大人了。」李林甫跟著冷笑,言下之意就是責怪他進長安後沒先知趣的跟他們拜碼頭,還得勞煩他們自己走這一趟。
冶冬陽瞅了兩人一眼,這是在下馬威了。「在下初初入朝,不懂為官之道,若有失禮之處、還請兩位大人見諒。」他仍沉穩以待。
「冶大人初入朝就己官拜侍郎,前途不可限量,十足的青年才俊,怎可能會有失禮之處!」高公公扯著嘴角又說。
這人少年得志,也不見浮夸氣焰,真是個人物,得小心與之結交,以免日後栽在這人手里。
「公公見笑了。」冶冬陽還是一貫的清幽口吻,不疾不徐的應對。
斑力士見了,更加暗自斟酌,對這人他該視為敵人還是拉攏成朋黨。
而這廂的李林甫,則已決定將冶冬陽視為佔據他要津的絆腳石,亟欲除之而後快。
「兩位聯袂拜訪,不知所為何事?」短暫幾句交談後,冶冬陽直接問了。
這兩人會一起出現,絕對不可能只是專程來下馬威,應該還有更重要的算計,讓這兩個小人放段主動找上他。
「咳咳,這個,咱們確實是有事請托冶大人。」高力士假咳兩聲,挪了挪坐在椅上的身子後說。
「敢問何事?」
兩人對瞧了一眼,就由李林甫先說了。「冶大人初來乍到,就任吏部要職,專司官吏選拔,這次吏部堂上懸掛的『長名榜』要篩選留任和放外的官員,我與高公公有點意見。」
「意見?」冶冬陽的五官立體深邃,此時俊眉微揚,極為威儀。
兩人見了心中一凜,暗忖待會說話可得再小心點。
「冶大人誤會了,李大人的意思是,咱們有點建議。」高力士緩頰補說。
「敢問兩位有何建議?」他臉色和緩下來。
李林甫由懷里拿出一張名條,放置在他的面前。「我與高公公希望冶大人能夠考慮優先讓這些人補選入官。」他說出來意。
「這是私下關說了?」冶冬陽面不改色。
「冶大人,吏部任職原本就是肥缺,你若能擅用,我與李大人不會虧待你的,將來朝堂之上,你的路會走得更為順暢。」其實高力士有意藉此試探他的意向,得知是否有可能將他延攬成為朋黨,這才親自走這趟來施壓,順便「曉以大義」。
「原來你們將吏部當成官場交易所了。」他笑笑。
「為官之道本來如此,就看你冶大人怎麼想了。」李林甫冷笑。
冶冬陽清雋的臉龐攏起劍眉,一逕沉默,似乎在掐指盤算著什麼,讓兩個原是趾高氣揚的來者不由得緊張了起來,揣度他究竟會做何決定。
這可是他們數年「攬才」以來,第一次有冒冷汗的感覺。
「治大人?」李林甫按捺不住的出聲催促。
冶冬陽這才睿智的笑了笑,「兩位的意思在下非常清楚了,可否容我想想如何安排,再回覆兩位?」
「什麼?你還要再想想?!」李林甫沉不住氣的站起來。這人好托大,要嘛就拒絕,要嘛就一口允了,竟然說還要再想想,分明是吊他們胃口嘛!不識抬舉的家伙——「你——」
「欸,李大人,既然冶大人都這麼說了,咱們就給他點時間想想,別打攪他,先告退吧。」高力士拉著氣憤的同夥匆匆告辭。
斑力士老謀深算,深知這人還沒決定選邊站,他們得耐點心思,再加上這次給的名單十分重要,將來在朝堂上的勢力能不能擴張,就看這些人能否順利入朝,所以冶冬陽暫時得罪不得,這才選擇拉了李林甫就走,免得一開始就壞了關系。
同樣是老奸巨猾的李林甫在瞧見他的眼神提醒後,登時了悟,模著鼻子也不再說什麼,跟著就走。
好吧,他就等著看這托大的小子怎麼決定,並暗忖,倘若他最後敢拒絕,他就會痛下殺手!
「公子,這些人真敢、居然敢私下索官?」人走後,暮春才敢開口。
冶冬陽啜著香茗。「這兩人會找上門來是遲早的事。」他淡然的說,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這兩人听說名聲不太好,想必送來的名單也大有問題,公子打算照辦嗎?」
冶冬陽只是睨了他一眼,沒答腔。
暮春模了模鼻子,是了,朝政上的事,公子不喜歡人家多嘴多問的。
唉,不過想來這官也不好當,才來長安沒幾日就有人上門開說施壓,難怪先前公子怎麼都不願意入朝當官,但這會他實在不懂了,怎麼突然間公子又答應來長安赴任?真讓人模不著頭緒啊!
「咦?公子又要出門?」
自從來長安後,也不知公子都在忙些什麼,天天住外跑,到了三更半夜才拖著疲累的身子回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一抬眼,就見主子壓根無視于他的疑問,逕自踏著快步出門。
他搖著首,一臉無解的大皺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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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這位于矜貴朱雀大街上的首戶,原來這就是公孫府邸,她的家,也是爹爹跟娘曾經住餅的地方。
爹爹說過,他和娘在這里發生不少事,有很多與娘的回憶,如今她終于也有機會來瞧瞧,也想回味爹爹跟娘之間至死不休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