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轉沉。「妳膽識不小。」
「誰教你不信,等他們宰了我你就信了。」她嘟著嘴兒,竟埋怨起他來。
「喂,你們敘完舊了沒有,姓冶的,若不付錢,我真會殺了這丫頭!」盜匪頭子的大刀往她的脖子更欺近幾分。
大雨持續下,她一身濕,鼻子皺了皺,「哈啾」一聲,身子一震,竟自己往刀子上抹去,細白頸子立即劃出一道血痕,盜匪頭子驚白了臉不說,冶冬陽頓時也心頭發緊、喉頭干涸難受。
莫名的,他竟為一名初次見面的姑娘擔憂。
「姑娘沒事吧?」他急問。
她攏著細眉,察覺脖子溫溫的,伸手抹去,乍見血絲,先是蹙著眉心一會,而後不當一回事的漾開標準燦爛笑容。「傷痕不深,應該不礙事。」
可在心理笑得就邪氣了,敢傷了她,看來這幫盜匪自「有人」收拾,呵呵,算是懲罰他們辦事不力吧,雨都下那麼久了,還沒法把她送進冶府。
冶冬陽下意識的吁了一口氣,對這丫頭異于常人的反應不免詫異。
一旁的盜匪咽著口水,這丫頭到底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握著大刀的手竟有些抖顫。「我、我懶得跟你們耗了,冬陽公子,你救人是不救?不救我殺了她省事!」
「救。」凝瞪著小丫頭頸上的血痕,這回他沒再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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冶府
冶冬陽神情嚴肅的盯著眼前女孩頸上的傷口,大夫已為她細細包扎過了,幸虧大刀只是淺淺劃過,但盡避傷勢輕微,這丫頭處變不驚的態度卻令他刮目相看,少有姑娘能在一群凶惡的盜匪中臨危不亂,甚至大刀架于頸上也毫無懼色。
她鎮定得令人不可思議!
「妳真是我的表妹?!」見她已換上干淨衣物,少了狼狽後,那圓圓臉蛋雖脂粉未施,身上的衣著也是他的侍童暮春隨意取來丫鬟們穿的窄袖衫和長襦裙……但這氣質卻出眾得不像一般人家的女兒。
「我是。」她自顧坐上廳堂上的椅子,神態無一絲忸怩。
有千金小姐的氣度,卻無一般姑娘家的矯情,還帶了點頑皮性格,但……並不令他反感。「我沒听爹說過有妳這麼一個表妹。」他再次強調。
「喔?這還不簡單,將姨父叫——請出不就得了。」「表妹」公孫謹揚著嬌笑,自信的道。
「我爹昨兒個上蘆洲談生意去了,沒三個月回不來的。」
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時間太巧合,又這姑娘雖自稱是遠房表親,但他冶家財大勢大,就是有遠親也大多趁能依貴時早來相認了,真有他沒見過的實在不太可能。
鮑孫謹笑了笑,就是听說冶秋雨出遠門,她才會挑認親這方法進冶府。「那就沒辦法了,我只好留在這里等姨父回來確認我的身份。」
「妳要留下?」
「我是專程來依親的,既然姨父不在,我只得留下等人,不是嗎?」她小手一攤,既無奈且當然。
「這……」他為什麼覺得這是禍不是福?
「但若表哥真覺得我來歷有問題,不留我也是人之常情,唉,天色已晚,雨又未停,銀子也用光了,今晚該在哪個牆腳窩著呢?這一路依親,不知靠好運度了多少難關,如今人找到了,卻又……」她眨著水汪汪大眼,努力裝出讓淚珠含在眼眶的可憐模樣。
「既然妳說是表親,咱們自然得關照,一切等爹回來再說。」冶冬陽被她那時而從容膽大、時而活潑頑皮,現在又惹人憐愛的模樣給搞胡涂了,可她那句要在牆腳窩著讓他極度不舒服,算了,冶府不差這副碗筷。「妳——呃,對了,不知姑娘怎麼稱呼?」
「我姓公孫,單名一個謹字,表哥喚我謹兒即可。」她笑嘻嘻的自我介紹,剛才可憐兮兮的模樣彷佛只是眾人的錯覺。
「謹兒。」他咀嚼著這個名字,公孫謹……
「公子,據我所知,老爺親戚里根本沒一個姓公孫的,這丫頭壓根是胡亂認親,她別有用心,公子千萬別收留她!」侍童暮春緊張的提醒。
「說到底還是不信我,那我走好了,听說皇上英明,百姓安居樂業,我想我該不會走楣運,遇上別有居心的惡人,讓人辱了清白……」才說著,好大一滴眼淚便B嗒滴在冶府的廳堂上。
暮春被她收放自如的淚水給嚇了一跳。「妳、妳——」
「好了,謹兒留下的事我作主,其它人不得再碎嘴。」冶冬陽用眼神示意侍童不得踰矩,轉而又問︰「謹兒,妳來依親,難道家中發生變故了嗎?」
「沒出什麼事,只不過爹爹要我出外增廣見聞,所以才來洛陽依親的。」
「敢問妳爹大名?」
「公孫言某。」
「公孫言某?」
「你听過?」
「沒有。」不過名字倒莫名的令人覺得熟悉、莫名的令人起了寒顫。
她心虛的吐吐舌頭。「回來問問姨父就知道了。」
他可沒放過她這小動作,眉眼略挑。「妳怎麼會踫上盜匪的?」
「在來這兒的路上『巧遇』的,他們好心的說要安全把我送到你手上。」她漾著笑,神情盡是得意。
這頑皮的模樣,讓冶冬陽的心無故多跳了一下。
但他隨即擰起眉心來。「妳找盜匪幫忙?」
「是啊,順道嘛,你瞧他們多像我的專屬保鑣啊,動作迅速,又能馬上就讓我安全來到冶府。」她依舊笑呵呵的。
「妳請來的『保鑣』教我家公子付出了五百兩贖人!」暮春為主子抱不平,順便嘲諷她。
鮑孫謹眨了無辜的大眼,她只想讓自己的出場多些樂趣,這有錯嗎?「說你笨你還真的不聰明,就是看準了他們視錢如命,絕對會保護我這張能換錢的銀票才找上他們的,還是說你們冶府真心疼那五百兩?」她更無辜了,但擺明了笑暮春是笨蛋兼小氣鬼。
「妳!」暮春氣結。
「好了,暮春,來者是客,不得無禮,你快命人收拾廂房,請表小姐去休息吧。」冶冬陽開口結束這場口水戰,心中不免贊嘆這丫頭還真有點小聰明,看來短時間內他還沒法看透她。
「可是……呃……是的。」暮春還有話說,見公子露出不耐的表情,只好抿嘴應聲,回頭朝公孫謹瞪了一眼,示意要她跟他走。
哼,他們倆梁子結大了,雖說他暮春只是公子侍童,但因近侍主子,在冶府也是有地位的,這姑娘竟敢嘲笑他?走著瞧,他才不信這公孫謹真是他們家表小姐!
鮑孫謹俏皮的聳肩,對于他的無禮並不打算計較,因為一天下來又是淋雨又見血的折騰,她確實也累了,想要好好睡個覺,補補體力。
「謹兒。」冶冬陽突然又喚住她。
「嗯?」她垂著極力想闔上的眼瞼回身。
他瞄了一眼裹在她頸上的白布。「我不會見死不救的,下回別這麼頑皮了,真傷到要害就不好。」
聞言,她杏眼圓睜,睡意消了泰半。
好樣的,這家伙看出她那聲哈啾是故意的。
低首懊惱的嘟了嘴,這苦肉計還真是白受了!
不過,這男人……有點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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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陽公子,冒昧上門拜訪,可真是打攪了。」大廳上,洛陽太守司馬標攜著獨生女兒司馬嬌,涎著笑,一臉熱絡。
「怎麼會,太守大人到訪,可是在下的榮幸啊。」冶冬陽笑意朗朗。「就不知太守大人專程走這一趟,是有事要在下效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