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回話,柯雪心只是用著極冷的眼神一瞪,兩個工人頓時一啞,自覺無趣地繼續往上,而一待視線里的障礙完全消失,柯雪心心里一橫,也不做什麼掩飾的動作,就直接伸手往那西裝里掏。
「你在做什麼?」
才要抓起那本筆記,又是一個聲音傳來,柯雪心頓時怒火中燒。
「吵死了!」喊完這句一抬起頭,只見柏永笑拎著盒涼面走進門來。
「我……」柯雪心一手凝在他的外套之中,啞口無言。
看她將手放進了外套里,柏永笑用手比了比,以狐疑的眼神繼續剛才的問題,而柯雪心卻被他瞧得全身發涼,就在悔恨事機敗露之際。腦里忽然靈光一閃,干脆一把抓起那件外套,披在自己身上,臉上擠出一絲勉強的微笑。
「我剛才覺得有點冷,又看你沒穿外套,就想來借披一下。」
「哦……」柏永笑點點頭,又感到奇怪——我都快熱死了。怎麼你會覺得冷?而且說冷,怎麼還會滿頭汗?想想無解,撇撇嘴,打開衣櫃拿出一件純白羊毛外套。「這件給你,穿我的西裝會讓你看起來很矮。」
才想謝一下他的好意,听到他末尾那句話,柯雪心氣得將話縮了回去,恨恨地將外套掛回椅背,接過那件白色毛衣,一聲不吭地走出了辦公室。
吧嘛!我又惹你了?柏永笑真是搞不懂她情緒的轉折,揚揚眉,打開涼面盒準備吃面,又想一想,便將剛才柯雪心披過的西裝外套給穿上,嘴角還顯露出一絲滿足的微笑。
完了!罷才機會那麼好,竟然還被人三番兩次打擾!柯雪心沮喪地支著額,眉頭鎖成了一道,連中餐都沒去吃,就只等待著再次來臨的機會。沒想到柏永笑卻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一直到下午五點半,才刷地一聲拉門出來。眼見他即將離開,柯雪心連忙喊著︰「柏永笑!」
「啊?」柏永笑被她躁急的聲音嚇得停腳,全辦公室的人也一齊凍結了所有的動作,直盯著他們倆。
「柏……不是!我是說總經理,你現在要去哪?」
「去哪?」柏永笑愣了一下,「就去吃飯呀。」
「我陪你去。」
柯雪心趕緊提起了皮包,卻听他支吾地拒絕。
「你要跟我吃飯?為什麼?不太好吧……」柏永笑每說一句,就向後退半步,說完後搖搖頭,倏地轉身,瞬間就消失在視線之外。
奇怪?他是不是發覺了??怎麼逃得這麼快?柯雪心驚慌地想。也不便再窮追不舍,只听有位女同事來到身旁淡淡地說——
「男人就是這麼不負責任,對不對?」說完後嘆口氣,落寞地走了開來。
神經病!柯雪心斜了她一眼,又陷入無窮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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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五十分。一個女子就著一屋的黑暗,坐在窗台旁,凝眸注視著不遠的路口。她的等待,摻入了無法言述的憂心與無奈,若是旁人見了,還以為是個等待夫婿歸來的怨婦。不過她怨是怨了,可是一點都不希望他負責,只要他乖乖的,繼續保持那副呆若木雞的模樣,讓自己下手偷記事簿的時候能輕松些,那對他的感激已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了。
柏永笑將車駛回這寧靜的巷道。在大門口將車停下,拉上手剎車,熄了火,輕輕地合上車門,但他並不直接上樓,而是拎了一罐啤酒,走上宿舍對面的坡道,直對著遠方二樓,那間並未點燈的窗口坐下,一口一口、輕輕啜飲著那分冷冽與苦澀。
沒關燈,她睡了嗎?睡的時候又在想誰呢?柏永笑一直對自己發出沒有解答的疑問。這麼美貌又如此自負的一個女人,她喜歡的人,一定是才貌出眾。男人中的男人吧!而能讓她日思夜想,那更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了!沒敢奢望自己可以去爭取這個福分,柏永笑只是羨慕世上這些才色超群的人中龍鳳,而他們存在的世界,卻是自己一直模不著邊際的……
飲完最後一口酒,柏永笑長吐口氣,用酒瓶敲敲自己的腦袋,站起身來的同時,似乎見到那窗有個白影一閃,心想是眼花了吧,沒再深思,就漫步進入了宿舍大門之中。
柯雪心輕撫著胸,蹲坐在窗台之下,剛才一直想等他上樓,沒想到他竟走到對面,並且還一直向著這里突窺望。忍了好久沒動靜,才想探出頭來看看,沒想到他的眼光卻不曾稍離。急忙再縮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听見樓下大門開合的聲響,接著一陣刻意的腳步聲,緩緩地向上走去……
再等了十分鐘,柯雪心心想,是時候了!將上台北時母親自己求來的平安符合在掌心默祈了下,模了模長褲後袋里的器材,才毅然地步出房門。
「叮咚!叮咚!」
柏永笑才沖完澡,穿上睡衣,打開做了一半的模型,就吸見一陣門鈴聲,心里很是疑惑,夜里十一點多,在這個「女生」宿舍里,會是誰來串門子?拖著腳步來到門邊,只希望來的人並沒要緊的事,講完兩句話就快滾。拉長貅、拉開門,正準備演出練習已久的威嚴——
「什……」看了眼前的人,他隨即一怔,臉上的表情全部走樣,隔半晌才又囁嚅地說︰「……麼事?」
柯雪心眼神閃爍地一笑,「你不請我進去嗎?」
「為什麼要進來?」柏永笑身子向後仰些,稍離她逼近的臉龐,但雙手仍是扶在了門框,似乎生怕她會竄進來,而直覺告訴他,那將會發生一些「不幸」的事……
「我沒有電視,能到你這里看一下嗎?」以著楚楚動人的眼波,說出這種撒嬌央求的話,還真讓柯雪心自己也打個冷顫。
「哦……」柏永笑想想倒也可憐,又看她一身休閑衣褲,不像是有特別的「企圖」。還順手帶上了門。
真謝謝你的招待呀!柯雪心自嘲著,卻沒時間計較,隨手打開電視,眼光同時銳利地向四處尋找,尋找是否有那本深褐色的記事簿的,或是他今天穿著的西裝外套。但在這偌大的客廳里四處搜遍,這兩者的影子卻一點都沒見著。
那一定在臥房里了!柯雪心難免有些失望,但之前已有這般的預感,便不算太意外,牙一咬,心一橫,來到他的房間門前,默默求著菩薩以及意恆的保佑,深吸了口氣,就抬手敲了下去——
柏永笑正以無比難得的專注力,小心地要將屋頂蓋上,卻被這意外的聲響驚得他手一抖,才黏好的房子又月兌了窗,頓時欲哭無淚,皺著八字眉來開了門。
「你在做什麼?」柯雪心搶先說道,隨即臉上柔膩地一笑。
這笑容霎時震得柏永笑心神一漾,表情又恢復了呆滯,心中只想——她今天怎麼了?整天都不對勁!不由得又驚退了一大步。
「在做模型呀?」
柯雪心踏進門來,見到在房內唯一亮著的桌燈之下,散放了零零落落的塑膠零件,而就在椅背上掛著他今天穿著的西裝外套。心中一喜,馬上思索著偷竊的方法。柏永笑卻覺得與她獨處在這一無旁人的小室之中,呼吸有點困難,將大燈打開後,閃避著坐回椅子,強鎮定下心,要把剛才的步驟做完。
死柏永笑!又不理我,還壓住我要的東西。柯雪心暗中咬了咬牙,來到他身旁,佯作柔聲地詢問︰「你做的是什麼模型呀?」
「農——農舍的。」柏永笑咽了下口水,差點噎到。
「哦,為什麼要做農舍呢?」柯雪心看著他的背脊,正緊緊貼在那西裝之上。听得這問話,柏永笑精神一振,眼神里透露出興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