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蘇芷昀讓他知道,一個女人能做的絕不只如此,她那麼執著的做好每一件事,只是為了一圓母妃的願望,她跌了多少跤、受了多少傷,才成就了眼前最美的凌仙曲。
舞畢,眾人拍手鼓掌,就連蒼白虛弱的妍太妃也開心的拍了手。
蘇芷昀跳得滿身是汗,氣喘不已,一回到床榻旁,看到妍太妃幾乎要睜不開眼楮時,她心里很痛,卻仍逼自己笑著對妍太妃喘道。「好看嗎?母妃,你想看、想看……呼、呼……我還可以再跳一次……」
「不了,但你好棒,跳得……比當年的我……還好。」她虛弱的笑說,冰涼的手握著她溫暖的小手,「我很滿足了。」
這一說,蘇芷昀眼中立即蓄滿淚水。
第6章(2)
妍太妃抬眼看著兒子,再看向嚴嬤嬤,她立即明白的點點頭,從妍太妃的枕頭下拿出一只精美的刺繡荷包,交給妍太妃,再看著程晏焄道。「這個荷包,娘娘已繡了好幾個周了,後來。」她硬咽的看著蘇芷昀,「王妃進宮,娘娘就念著要做成一對兒,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妍太妃顫抖著手將那只黑色荷包交給兒子,微笑著道。「母妃想……留個東西給你,用錢買不到……是獨一無二的……」
「娘娘在上面繡著芙蓉、桂花以及萬年青三種繡樣,代表著‘富貴萬年’。」
嚴嬤嬤拭淚又道。
程晏焄的心一陣絞痛,握著荷包的手更緊了。
蘇芷昀听了更是淚水決堤。
妍太妃又伸手要握住她的,她連忙主動去握住她冰冷而顫抖的手。
「對……對不起……我原本……想……想做一對兒的,可時間不允許……來不及做給你……」妍太妃眼中閃動著淚光,神情歉然。
「沒關系的,十一爺有,我可以跟他搶來用,我舞跳得這麼好,想來也一定不會搶輸他的,是不是?」蘇芷昀刻意說得很俏皮,但脈仍然不爭氣的落下。
妍太妃被逗笑了,卻笑中帶淚,「你有一顆仁善的心,請你一定要讓皇兒幸福。」她說出她心中最深的渴盼與牽掛。
蘇芷昀知道她的不舍與牽掛,她緊緊握住她的手,「請放心,我一定盡我的生命來愛他。」
妍太妃滿足的笑了,在媳婦給了她承諾的剎那,她清楚的看到兒子黑眸里的悸動,太好了,兒子不會孤獨了,他已敞開心靈接受媳婦了。
妍太妃不舍的目光移到不敢哭出聲來的嚴嬤嬤身上,微微一笑,「謝謝你,陪我這麼長的日子……」
「娘娘,嗚嗚嗚……」嚴嬤嬤再也忍不住的痛哭出聲。
妍太妃淚眼閃動的再看向最愛的兒子,虛弱的道。「嚴嬤嬤在藺氏王朝還有親人,你好好的安排,讓她回去吧。」
「娘娘……」沒想到到這時候,主子還想到她,嚴嬤嬤的淚水不停的落下。
「我知道,母妃。」他深深的看著她,心里有太多太多的不舍。
「皇兒,我的皇兒,母妃真的、真的好開心有你這麼孝順的兒子,來世……我們再結母子緣,可好?」她輕聲的問。
他用力的點點頭,心痛的道。「一定,一定要再結母子緣。」
她臉上露出一抹安心的微笑,握著兒子與兒媳的雙手緩緩的垂落了。
老淚縱橫的何太醫走上前,探了探鼻息,看著程晏焄硬咽道。「娘娘走了。」
蘇芷昀淚如雨下,嚴嬤嬤泣不成聲,小姿、小蝶也頻頻拭淚。
但程晏焄沒有哭,只是僵著一張俊顏,黑眸一眨也不眨的盯視著妍太妃臉上的笑容。
蘇芷昀忍不住伸手握住他的大掌,這才發覺他竟然在顫抖--
是啊,他怎麼可能不痛?他只是把喪親之痛往肚里咽去。
程晏焄緊緊握住蘇芷昀的小手,那緊繃在胸口的痛楚才稍微減輕了些,他緩緩的抬起頭來,對上她淚光盈盈的明眸。
「我在,還有我在你身邊……」她的聲音有著最誠摯的溫暖。
他眼眶一紅,再也忍不住的將她擁入懷里,她也緊緊的環抱著他,感覺到他顫抖的身軀,感覺到被他低頭俯靠的頸間有著熱燙的淚水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爆里隆重的辦了奸太妃的後事,入陵大典,由皇帝親自主持,這些過程,程晏焄的好友潘奇霆也都三與了,在他的安撫陪伴下,程晏焄看似已平靜,也已安排嚴嬤嬤回藺氏王朝,更將妍太妃留下的財物給了她大半,讓她可以優渥的過下半輩子。
但蘇芷昀知道接下來將是他最難熬的日子,也是她開始要膽戰心驚的日子。
她可沒有忘記楮子的書中所寫,小桃花就是在這之後來到京城,與程晏焄相遇,再以遇柔的陪伴撫慰了他受創的心,讓他愛得很濃烈,甚至于變態的自殘。
「再來的日子,你得多陪陪他了,那些官坊的事一件比一件多,我不處理,他就沒法子休息。」潘奇霆看看她,又憂心的看著坐在房里的程晏焄而他視線不離掌心里妍太妃親手繡給他的荷包。
她朝潘奇霆點點頭,看著他先行離開後,才走到丈夫身邊。
他的目光仍盯著荷包,蘇芷昀知道他總是將它貼身放著,常常拿出來觀看,再小心的放在最接近心髒的地方,讓體溫暖暖的偎燙著。
他如此珍借也是應該的,那一針一線都是慈母的愛,何況,還是妍太妃拖著贏弱的病體在熒熒燭燈完成的。
「奇霆走了,我去煮點東西給你吃好不好?」她微笑的看著他。
程晏焄點點頭,將荷包再揣回衣內。
但等到她備妥簡單的飯菜,他卻只吃了一些。
她咽下到口的嘆息,他一樣會吃、會睡,只是兩者皆少,但她沒有說什麼,她知道他需要時間平復,而她能做的只是靜靜陪伴。
所以她每天仍用心的在菜色上變花樣,讓他吃進嘴里,心里也能溫暖些。
程晏焄知道自己要扼作,但這是他第一次嘗到痛徹心腑的滋昧。
案子情淡薄,所以父皇駕崩時,他沒太多感覺,但母妃……生活在尊貴卻爭權奪利的皇宮里,她是他唯一的心靈支柱。
她臥病兩年多來,他幾乎傾注了大半心力在陪她、關心她,可她走了,一下子,他的時間空出來太多,他整個人好像也被掏空了。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垂涎三尺的飯菜香,他合該從床上起來的,但在辦完母妃的後事後,他整個身體就一直很沉重,一顆心更是沉甸甸……
驀地,一只溫暖的小手經經貼上他發燙的額際。
「真是的,連自己發燒了都不知道,但我這個妻子也很差勁,居然沒發現爺的不適。」
軟濃但自責的嗓音來自他的妻子,是了,他染上風寒,已昏昏沉沉了數日。
程晏焄張開眼眸,映入眼里的是蘇芷昀微笑的眼,在她身後的桌上還擱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
「醒了?喝個藥吧,有點苦,但是,良藥苦口。」
他坐起身來,她體貼的為他在後背塞了枕頭,又拿起那盅藥湯吹了吹才給他。
他後也不皺的喝完那碗黑黝黝的湯藥,再沉重的躺來。
她俯身為他將被褥拉妥,接著坐在床邊,意有所指的打趣道。「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哦--爺。」
他懂她的意思,苦笑點頭,「是啊,但這身子、這心都好沉重。」
「我可以理解,那麼長的時間專注在母妃身上,一下子全空下來了,忽然不知道自己能干麼。」她深有同感,過去她得備膳食、進宮陪母妃,練跳凌仙曲,現在這些活兒都免了,再加上良人身體欠安,她覺得日子一下子過得像烏龜在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