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來……你跟她父親關系很好?」言恩希接著問。她其實沒那麼好奇簡盈吟的事,只是討厭這股快要將人淹沒的寂靜氣氛。
「對,我們在一個生意場合上一見如故,成了忘年之交,他不但把我當成干兒子,還將一半以上的資金匯給我操盤,相當支持我也關心我。每回來台灣,他肯定
會找我,但卻對女兒連通電話也沒有……」
話題結束,兩人又無言,四周再次跌入凝滯的氣氛中。
言恩希靜默了。心里的疙瘩一日不消,她能否逼自己遺忘、與他共度一生?
***
自從那次酒會後,言恩希跟楚震之間就不太對勁,身邊的人都察覺到了。
員工休息室里,小朱看著悶悶不樂的好友問︰「恩希,那個虎姑婆都提前退房走人了,你還在悶什麼?」
言恩希聞言苦笑。是啊,酒會隔天簡盈吟就辦理退房了,這應該是好事一樁,無奈她跟楚震之間像多了道無形的牆,令她有如回到最初一樣,因為愛而怕受傷,不敢再跟他有太多親密接觸。就連兩人單獨待在套房時,她也感到極不自在,像只困獸。
小朱托著下巴又問︰「你最近神經究竟是太細還是太粗?你不覺得周遭同仁對我們的態度怪怪的嗎?好像太尊敬……又不敢靠近?莫非很多人知道了你準總裁夫人的身分?」
「不會的,可能我們仍是新進人員,大家不熟吧。」言恩希隨口回答,所有心思還是放在楚震的事情上。
「那麼這里的男員工跟男上司太自制了,竟然沒人來追你?更奇怪的是,你明明一臉隨和,怎麼連女員工也不跟我們親近?」小朱又問,但好友的心思已飄走。
她想到這幾天楚震到家里見她爸媽,還帶了些補品當伴手禮,又說要帶大家去礁溪度假,說入秋了天氣轉涼,泡溫泉正好,可是她爸媽不想當他們的電燈泡,要兩人去就好,她卻興趣缺缺,甚至打從心里排斥,不想跟他單獨出游……
「恩希,你最近很悶耶,我听力仁說,楚震好不容易排除萬難安排三天假要陪你去玩,結果你還猶豫了。是怎樣?那天在酒會到底發生什麼事?」小朱很苦惱。
要不是力仁難得請她幫忙套話,她也不必天南地北的找話題。
楚震在公司成了個悶葫蘆,除了公事什麼也不想談,身為好友,力仁關心又擔心,才想拜托她來采探口風,結果,恩希也一樣是個悶葫蘆。
「沒什麼事,我去忙了。」
離開員工休息室後,言恩希再度回到楚震的套房門口,可站在門口時,她卻猶豫了,有點不想進去。
但這是她的工作,做一天和尚就該敲一天鐘,于是她敲了敲門,再刷了晶片卡進去。一切都跟以往一樣,只是走進套房後,她發現在里面的人竟變成了力仁。
「我來請楚震到公司處理一些較棘手的客戶案。」梁力仁解釋自己出現在此的原因。
「那用手機聯絡就行了,你是特意來找我的吧?」她苦笑。
「難怪這麼多年,他一直那麼執著的只要你。」他贊賞她的聰敏。「我就挑明了說吧,我希望你能跟他一起去玩。不管你相不相信,這幾年,除了你的事能讓他暫時歇下腳步外,他根本不讓自己休息,是個百分之百的工作狂人。」
「工作狂人?」
「是,為了因應歐洲股災的投資策略,他曾一天睡下到三小時召開馬拉松視訊會議,他是個鐵人,卻只有兩個弱點,一個是你,另一個……」
「他絕不能踫酒。」言恩希接下話。
這是楚震親口跟她說的,她原本不信,但在一次晚餐時,她故意要他干一杯,沒想到他真的一下子就醉了。
梁力仁微微一笑,「沒錯,別人拚酒拚得再凶也沒醉,他卻是一杯就倒。這個秘密大概只有你跟我們幾個摯友知情,對外,他則成功地給人自己工作時‘滴酒不沾’的態度和印象,為的是不讓酒精影響自己的判斷力。」
這點她知道,他的貫徹力很驚人,即使是不工作的日子他也不喝酒。基本上,他好像只有身體休息,腦子總是還在工作,這也令她很心疼。
「其實,他做得很好,我們都看到了,但他一直像個拚命三郎,不讓自己喘口氣,你知道原因嗎?」梁力仁反問她。
言恩希立即明白他的弦外之音,她輕咬著下唇問︰「你認為原因在我?」
「是。我認為因為你不夠愛他,所以,大多數他不能追著你的時間,只好靠工作來填滿。」
她低頭不語。
「他曾跟我說過,他的心中已被你印下烙印,這一世絕不會讓你從他的身邊離開……他如此執著的在愛你,你一點都不感動嗎?」
「我也愛他,超乎你能想像……但我愛得好辛苦,你不會知道的。」她眼眶泛起淚光說。
她不是無心的人,更不是沒血沒淚,被他追了五年,她也深深感到他有多麼愛她,覺得自己幸運且幸福——如果,她能自欺欺人地不去想他心里還深藏著另一個「她」的話。
她吸了吸鼻子,難過的將自己的心結說給他听,盼望他能了解。
梁力仁蹙起眉。他是記得好友跟恩希初識那年做的瘋狂事,但一直只當好友是鬼迷心竅,為了追她扮瘋子,這幾年,好友偶爾還是會不小心聊起那個「她」,對這點他也很困惑,而且顯然恩希更是在乎。
「不過,過去已是過去,那真的很重要嗎?如果你真如自己所說的那麼愛他,應該不會計較才是。愛一個人,就會希望他過得快樂,凡事都為他著想,那才是真愛吧?」他定定的看著她,語重心長的說︰「愛要及時,這是我的經驗。曾經,我下定決心不再計較某個人的過去,正想全心去愛她時,另一個男人卻已早我一步的擁抱她了。」
言恩希一愣,怔怔的看著他。
這是當頭棒喝嗎?或許情人眼里真的容不下一粒沙,但在愛人與被愛間,她是否太自私的只願享受被愛,而吝于付出?
第7章(1)
思忖再三後,言恩希最終還是答應陪楚震出游。
粱力仁的話給了她很大的震撼及省思,她花了幾天回想楚震對自己的寵愛及呵護,還有他給她的包容——他愛她,卻為了她的威受寧願緩下步伐,耐心地等待她接受自己。
她相信,再過五年、十年,這個男人都會這樣堅持下去,而她要的是什麼?又希望從他身上得到什麼?
除了工作外,他幾乎把大半時間跟心思都放在她身上了,而她竟然還不滿足,貪婪地要他連過去也舍棄,完全屬于自己、只愛自己……
她太貪心了,對他也太壞了,虧她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善良的人,卻對一個深愛了她五年的男人得寸進尺。
不管有沒有那個「她」,這一切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她是愛他的,她要他快樂,這便是結論。
只是,接近一個月互相逃避的尷尬後,兩人再獨處,氣氛還是有股說不出的不自在。
「其實你不必勉強自己來,我可以——」楚震嘆了口氣先開口,就算在開車,他仍能感覺到她渾身僵硬。
「既然來了,我們就好好玩吧。」言恩希也覺得自己很別扭,可她真心希望這是一趟盡釋前嫌之旅。她也有計畫,但就怕自己到時沒有勇氣穿上小朱送的性感睡衣……
接下來兩人又是一陣沉默,他靜靜地開車前往礁溪,帶她來到一家頂級度假溫泉飯店。他們入住的是獨棟Vitla。在辦了CheckIn手續後,一進到充滿日式和風的兩層樓木屋,他就發現她變得更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