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房間里,繆霆威沒有心思管自己的傷,他的心神全在床上的女人身上,一個愚蠢又讓他心疼的女人。
她的傷勢太重,總是發出疼痛的囈語,看見到她痛苦的模樣,他的心也跟著痛。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的道理,他懂。
他知道她心疾嚴重,知道她的生命可能只有短短幾年,這些他都有心理準備。
但直到看見她真的與死亡如此接近時,他才知道自己根本什麼都沒有準備好,只知道他不能失去她!
于是,日日夜夜,他衣不解帶的親自守著她,即便她大部份時間都在昏迷中。
城里百姓得知她重傷的消息後,一些曾受她幫助的人紛紛到廟里為她祈福,有不少人還特地送上平安符,希望她能早點好起來。
致遠樓的空氣中,天天都飄著藥湯味。
千年人參、天山雪蓮……任何可以滋氣補身的珍貴藥材皆以細火慢炖,天天由他親手喂到她口中,然後,再以己身的真氣慢慢渡至她的五髒六腑。
就這麼一天又一天的悉心照料,終于將差點香消玉殞的賀瀠瀠給救回來了。
但她的身子卻因這次的傷害,變得比她初到這里時還要虛弱。
可這個傻女人念著的卻是他早已痊愈的皮肉傷,以及那日受傷跑出去就沒有再回來的金妍。
在知道杜賈突然暴斃身亡後,聰明的她立即向他請求放過金妍。
他答應了,她的善良讓他心疼,卻不知自己還能為她做什麼。
「對不起。」她總是這麼說。
「傻瓜。」他也總是這麼笑著回答。
冬天快來了,他卻來不及將她帶往溫暖的南方養傷,因她太虛弱,大夫不建議遠行。
所以每一晚,他都擁著她入眠,不讓寒意侵擾她,即使白天她睡得已經夠多,晚上卻還是會在他的懷里昏睡。
她看來還是一點也不好,蒼白毫無生氣的小臉,氣息總是短促而紊亂……
他的心總是絞痛著,誰來告訴他幫她的方法?他真的不要失去她!
不久,時序正式進入冬季。天氣變得冷颼颼,雪花一日飄落好幾回,賀瀠瀠的身體也一日比一日還弱,常常手腳冰冷。
盡避房里的暖爐已增加了好幾個,保暖的裘衣一件又一件的送了進來,溫補的藥湯更是不曾少過,但她躺坐在床上的時間變得更長卻是不爭的事實。
此刻,賀瀠瀠望著窗外的雪景,胸口悶痛。
這樣下去不成的,她想為他留下什麼,至少留下生命的傳承,這是她該為他做的。
房門突然打開,一陣冷風吹了進來,很快的房門又關上,殘余的寒氣馬上被暖烘烘的室內給吞噬;進來的人是繆霆威,一見到竟有雪花從打開的窗口飄進來,他臉色一變,「小唯跟小月呢?她們怎麼可以把你一人留在房里,窗戶還開著?」
他立即走過去替她關上窗,僅留一道小縫隙通風。
「別怪她們,她們替我熬藥去了,」她嘆了一聲,「天寒地凍的,她們還得為我汲水熬藥,太辛苦了。」
他沒說什麼,她的菩薩心腸他已領教太多次,多到他想向她咆哮,要她多想想自己,但她已經那麼虛弱,他怎麼舍得?
所以,他只是走到床邊坐下,為她拉好身上的被子然後微笑,「今天好嗎?」
她點點頭,伸手握住他冰涼的大手,輕輕為他搓揉起來。
他搖搖頭,稍微運氣于手掌,手立即熱了,連帶煨暖了她冰冷的小手。
沉默一會兒,賀瀠瀠突地開口。「我、我想要孩子……」
繆霆威臉色丕變,難以置信的看著她,發現她臉色雖然蒼白,但那雙美眸有著跟過去一樣執拗時的堅定,他馬上搖頭,「不可能。」
「可是——我想為你生個寶寶,至少能為你留點什麼,也能證明我的存在,證明曾經有個女人深深的愛著你,不行嗎?」
他瞪她,「這件事想都不要想,在過去你尚未墜崖前,我們行房至一半你的身子就承受不了,現在你的身體更差,別談這回事,我請你理智一點。」
「不要,我不要理智。」她哀求,「我可以,真的!」
「不行,萬一你死了,我怎麼辦?你死了,我的幸福、不!我的人生就跟到了終點沒兩樣,你想在另一個世界看著行尸走肉過日子的我是嗎?」
賀瀠瀠哽咽。她就是害怕這一點,才想為他留下孩子啊!
「不許再談,這事到此為止。」繃著一張俊顏,繆霆威快步走出房外。
賀瀠瀠早猜到他的答案,看來,她只能請小唯跟小月幫忙了。
***
「什麼?主子想要做人?」小月和小唯差點大叫出聲,但兩人及時壓低聲音,「不行啦!」
「求求你們,我的身體我很清楚,如果這樣天天補下去,撐兩、三年一定可以,但也就是如此而已,我還是無法繼續陪著他,我不要什麼痕跡都沒留下的死去,我想要替他生個孩子,至少可以留下些什麼。」
兩個丫頭是陪著賀瀠瀠一起長大的,她對她們有多好,她們很清楚,這一趟到大漢,她本要她們不要陪嫁,怕她們離家太遠,但對從小就到賀家幫佣的她們而言,跟她的感情可比自己的親姐妹要好,所以這會兒見主子竟然求她們,兩人忍不住哭了起來。
「知道了,小主子要我們怎麼幫,就怎麼幫了。」
聞言,賀瀠瀠蒼白的臉驀地染上一點點紅暈。她想的這個方法,可是讓她自己也感到羞赧的。
丙真,小唯跟小月听完也呆了好半晌才回神,尷尬的說她們會想辦法辦到,便匆匆張羅去了。
三日後,兩個丫頭偷偷把她們生平第一次買的「特別藥品」交給主子,接著一個緊張的注意少主從書房回來的時間,一個則看著似乎也陷入掙扎的主子。
「要不要再考慮啊?」她們也很掙扎,主子選的是一條也許會加速死亡的路啊。
賀瀠瀠深吸口氣,「我決定了,有的幸福要自己勇敢一點才能得到,即便它是需要冒險的,所以,請你們幫忙,確定是他進房來,確定沒有其他男人進來,這一點很重要。」
在主子的示意下,小唯與小月先行出去,小月就站在可以看到繆霆威從書房出來的地方,在看到他走出書房後,連忙拿起白手帕揮了揮,讓站在寢室樓房上的小唯看見。
小唯忙跑下樓,跟主子說,「可以了,少主往這來了!」
已服下藥的賀瀠瀠吞咽了一口口水,莫名的緊張起來。
小唯趕忙又出去盯著,一定要確認除了少主,誰也不許進房門。可少主怎麼走這麼久還沒來?等了一會兒,小唯連忙又往前面回廊跑去,卻見到丁總管跟少主停在半路說話。
天啊,哪時候不說這時候說?那藥效听說很快而且很猛耶,主子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她急死了!偏偏又催不得。
完了、完了!這下又換紀總管走到少主身邊,看起來像是在報告什麼……三個人竟然談起來了!怎麼辦?藥效開始了嗎?
三人這一談,竟然談了快半個時辰才結束。
見繆霆威不疾不徐的往這里走來,小唯心里直打鼓,因為她剛剛進房看過了,小主子已經臉紅心跳,口干舌燥。
她急著跟走近的繆霆威點頭行禮,看他進房後,一顆心還是怦怦狂跳,然後,小月也跑過來了。
「一切會順利吧?」
小唯點頭,雙手合十,誠心祈禱。「應該吧。」她也好緊張喔。
繆霆威將房門關上後就突然被人撞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小人兒已貼向他,主動獻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