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樣的,而是我真的想知道——」
他不讓她把話說完,「你怕你很快就要當寡婦?」
「不是,但請你告訴我好嗎?這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
當丫鬟習慣了,恩靜賢想也沒想的就雙膝跪下磕頭,就如當初她要冒名代嫁時,向潘家老爺、夫人請求時的動作一樣。
但一看到冷耆黑眸中的驚愕,她立刻意識到這動作欠佳,又急急站起身來。
冷耆不由得蹙眉,有時他真的覺得不僅沒有半點名門小姐的架子,更像一名——
丫頭?他搖頭,不可能!杜德開就算私心作祟,沒將自己的女兒送進來,但不至于大膽到將一名丫頭送進明倫山莊才是。
但這事他也許得找姥姥聊聊,先前由于不贊同這樁婚事,所以有很多細節他也沒問清楚,包括岳父、岳母未抵達杭州參加喜宴一事……
面對他嬣眉沉思的模樣,恩靜賢嚇得臉色蒼白。他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原來走到這里來了,冷耆,該吃藥了。」
就在兩人心思各異之時,卓相文突然敲敲門板,走了進來,手上還端了一碗熱騰騰的湯藥。
將藥碗放到桌上後,他很認真的察看冷耆的臉色,接著突然一笑,「看來沖喜頗有效,你氣色很好。」
睜眼說瞎話!他臉上一堆假的爛肉,哪有氣色可言?冷耆給他一記大白眼。
恩靜賢也看不出冷耆和昨日有無差別,不過她還是拿起湯藥,像昨天一樣輕輕吹涼,一湯匙一湯匙的喂著他,但不知是否她看錯了,總覺得冷耆的眼神好像在……冒火?
「喝完了,桌大夫!你可以先走了。」冷耆隱忍怒火瞪著好友。
可惡的損友,到底在想什麼?這碗湯藥比昨日更苦了!
「等等,呃——我有點事想問桌大夫。」恩靜賢想起自己的顧慮,急急朝他點個頭,便跟著卓相文走了出去。
透過書房花窗,冷耆看著好友沉眉鎖眼,又是嘆氣又是搖頭,至于他的妻子則是眼眶微紅,可見淚光,不一會兒,便見她淚如雨下的邊拭淚邊跑開。
她的淚水令他的心立即揪成一團,在看到好友走進來後,他鐵青著臉,火速起身走向他,「你到底跟她胡說了什麼?」
卓相文臉色一變,「快坐下!別讓這一出快要結束的戲毀在你這一站上面。」
冷耆火冒三丈的扯下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俊美出眾的臉孔,但倒是乖乖的坐回輪椅。
「你究竟跟她說了什麼?她為什麼哭了?」
卓相文挑眉,「我不知道你這麼在意她?不對,應該是說,在我們確定她真的對你無害之前,如果你對她有了什麼情不自禁的感覺,都得先克制。」
「你在胡說什麼!」他竟然覺得臉上有些燙燙的。
不好!卓相文心中立即冒出這兩個字來,雖然他一眼看到潘紫嬣也是極為驚艷,可是身為他的好友、大夫及軍師,有些話不說不成。
「她很特別,竟然能夠面不改色的對著你、伺候你,還跟你在一個屋檐下睡覺,沒有尖叫昏倒或是奪門而出,也能替你洗臉、伺候你吃,最重要的是,她還吞得下早飯——」
「你監視我們!」
他沒否認,「沒法子,總覺得她有秘密,不太像千金大小姐,別說你沒發覺。」
聞言,冷耆無話反駁,他也覺得她不太一樣,可是,又忍不住想為她說話。
「也許她天生有一副悲天憫人的好心腸,怕傷害到我,所以才會一切反應都不像常人,至于吃東西——你當初做好面具給我戴之後,不也當我的面照吃湯包、東坡肉?」
「怎麼會一樣?偏心也別偏這樣,面具是我做的,還是慢慢做的,而且,好幾回我也是邊做邊吐啊!」說到這里,卓相文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不過,一想到可以讓你這張貌似潘安的俊臉變成丑八怪,我就愈做愈起勁!」
冷耆當然知道好友是開玩笑的,也知道他會長時間留在這里幫他,除了不想看到他被那昏庸的皇帝殺了之外,還有他妹妹的關系。
只是,他要當他妹夫,可能得再等一等。
「對了,說到面具,這張新的給你——你可以開口要你家娘子抱抱你,再好好觀察她的神情,看她真的是膽子大,還是別有用心。」
瞪著好友從袖子里拿出來那薄如蟬翼,但比他手上這張面具更可怕數倍、皮肉潰爛到好像一踫就要剝落下來的面具,他忍不住低斥。
「你存心想嚇死她?」
「你以為我愈玩愈上癮?我對她印象也極好,但不得不測試她。」
「為什麼?」
「嘿,你這張俊臉沒戴面具,一發了火,看來也有些猙獰可怕——」看出好友一點開玩笑的心情也沒有,卓相文才聳聳肩,「好吧!她找我問你的病情,雖然是人之常情,不過,在我說了你患重病是真,來日不多也是真,陰陽一事能治你的病也是真的後……」她蹙眉,頓住了話。雖然潘紫嬣哭了,看來也很難過,但詭異的是,那雙會說話的眼眸里又出現了如釋重負的情緒,這太奇怪了!「總之,她的神態及反應就是不對,所以,我們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話說清楚,別拐彎抹角。」冷耆知道他另有想法。
「好,我就怕她是杜德開替皇上安插的內應,來找你麻煩的!」
「不可能!」
冷耆的直覺告訴自己,她不是,她不適合當內應。
「我也知道她不像,可是——小心點總是好。皇上昏庸愚昧,杜德開這幾年把女兒賭在你這里,你卻得了怪病,這讓他極可能把目標轉到皇上身上,主動向皇上示好。」他頓了一下,「你也知道,皇上雖然才登基兩年,但已有三千寵妃,若不是杜嬌嬌的心掛在你身上的事眾所皆知,皇上不想招來橫刀奪愛的臭名,她早被攬進後宮了。」
听完好友的長篇大論,冷耆只是繃緊了臉。
卓相文也相當懂他,明白好友就是不高興他對潘紫嬣的質疑,又說︰「好吧,最後一句話,小心駛得萬年船,你很清楚皇上到現在都還沒有完全相信你染了怪病的事。」
他當然明白,所以才會下沖喜這劑猛藥,想讓多疑的皇上相信。
說來,若不是顧及冷家一家近三十口的生命,他才不會忍著這口怨氣到現在!
只是——
「為什麼你的態度變得不一樣?你掌握了什麼?一開始你對潘紫嬣並沒有這麼多的戒心。」他敏銳的質問。
卓相文也不想瞞他。「因為今天一早才從姥姥那里問出潘紫嬣為什麼會嫁過來?她的父母為什麼會答應?又為什麼沒有前來參加女兒的喜宴,也沒來瞧瞧你的狀況,我想你知道後,就會明白我為什麼會開始對她有戒心……」
半個時辰後,冷耆從好友口中得知妻子嫁過來的來龍去脈,也明白了姥姥的心思。
雖然她也想到這個孫媳婦有可能是內應,但她派出去的探子也說了,潘紫嬣相當有正義感,在汝州可是很出名的,她不是在規矩禮教內的千金小姐,做事很有自己的想法,好管閑事,但極得當地百姓的喜愛,所以,即便是被迫成為杜德開的棋子又如何?依她的行事作風,杜德開怕是利用不了她。
但卓相文憂心的是,杜德開是個卑鄙無恥的人,難保他不會用什麼下三濫的方法去逼迫潘紫嬣……
「好!我會再派探子前往汝州監控杜德開,也探查潘家二老的生活有何異狀。」語畢,冷耆將原來的面具再戴上,將新面具揣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