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口氣用字听起來不像文盲。"
"那當然,有句話不是叫做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我走了何止萬里,什麼樣的人沒看過,什麼樣的話又沒听過,我天資聰穎——"
"卻不思上進!"
"不思上進我……"她哽咽,突然全身抽搐、嘴唇顫抖,眼眶里迅速的盈滿了淚水,"你以為我愛弄得髒兮兮?以為我愛讓人施舍,以為我愛偷人家的東西,被抓到時讓人又罵又打,全身傷痕累累……嗚嗚嗚……
"為什麼我乞討了碎銀子,不是拿來填飽肚子,而是去買**,還不是因為會被當成女人欺負,那種天地間只有自己一個人,被遺棄還被糟蹋的感覺,像你這種長得又高又壯,一看就是吃得飽飽、穿得暖暖的人是不會懂的!"
晨懿環抱著自己,把頭埋在膝蓋上,抽動著肩膀,淚水鼻涕直流,這種戲碼對她而言太簡單了。
"你——"他眉頭深鎖。
"嗚嗚嗚……你走吧,反正一個連自己幾歲都不知道的人,連老天爺都放棄的人,我還在乎一個人嗎?你快走!"
她仍趴伏在膝上,頭也不抬的朝他揮揮手,卻在心中暗暗嘀咕——
快走!別跟我計算我用**迷昏你、偷你馬兒的事就好!
他面無表情的瞠視著,"我走?你迷昏我想偷走馬兒一事就這麼算了?"
她一愣,低低嗚咽,"你、你連點惻隱之心都沒有嗎?我已經這麼可憐了!"
"可憐之人必有可惡之處,像你好手好腳卻做些偷雞模狗之事!"他口氣極為不屑。
"才不是呢,我不是說要上軍營了嗎?"她受不了的抬頭叫了出來,"那你是想怎樣?把我逮到衙門嗎?"她演得好累啊,這家伙怎麼這麼愛訓人。
"這是個好建議。"
晨懿一愣,傻眼,"不、不會吧"
榜格進衙門,這很丟臉耶!而且還是這一身落魄狀。
她想也沒想的就跪下求饒,"英雄饒命啊,不要鬧這麼大吧?可憐我已經無父無母,可憐我好不容易才要像個男子漢到邊關當兵,嗚嗚嗚……什麼壯志未酬……什麼先死的?嗚嗚嗚……我只要進了衙門還能活嗎?爹……娘……我干脆——"
"夠了!一個男人哭得像個娘兒們,簡直可恥!"他冷聲斥責。
她扁起嘴兒,眼淚還是撲簌簌的掉,但髒兮兮的臉上像是有油、有炭似的,仍沒半點兒干淨,她用袖子輕拭,就是故意不擦干淨自個兒的臉,"我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現在不哭,還有機會哭嗎?嗚嗚嗚……"
第1章(2)
他煩躁的抿起唇,"好,我給你機會。"他從懷里掏出另一包碎銀子丟給她,"這一次饒了你,但別再被我逮到。"
晨懿呆呆的拿著碎銀子,看他起身往馬兒走去,她急急的跳起身來,奔上前的抓住他的手臂,求道︰"要把我丟下可以,但別丟在這兒成不成?讓我上馬。"
他冷冷瞟了眼她的手,再冷硬的看著她,"你到底是愚蠢,還是貪婪——"
"都不是!我是腳酸了,下個鎮在哪里我連點方向都沒有,你給我銀子,我要是走岔了路,這銀子能填飽肚子嗎?"
他半眯起黑眸。這小子是在埋怨嗎
"我保證絕不使壞,真的,我身上的**也只剩剛剛那一點了,沒了,現在就剩這包解藥而已。"她空著的另一手先是從懷里掏出一包解藥丟在地上,再高舉起手發誓,而另一手因怕他落跑仍緊抓不放,"如果我還不識好人心的做出下三濫的事,必遭天打雷劈。"
他冷冷盯視她,似在思索。
怕他信不過她,一人落跑,晨懿急著又道︰"我再發誓,若是所言不實,那就喝水嗆死、吃饅頭噎死——"
"可以了。"
听一個男人像個女子碎碎念的,他終究被逼得開口,但那張臉可臭得很。
他沉默的收妥毛被,放入袋子,再將斗篷披上系好後,翻身上馬,面無表情的伸手給她,"上來。"
晨懿連忙抓住他的手,利落的上了馬背,坐在他的後面。
"你不怕我從後面暗算你?"他膽子頗大的嘛。
他頭也不回的冷聲應道︰"你是在建議我把你丟下去"
她一愣,吐舌,"當然不是!我閉嘴,閉嘴。可是,我又臭又髒你不介意——啊?"
他突然策轉馬頭,奔出洞外,她整個人往後仰,差點沒摔下馬背,好在她及時抓住他的斗篷,整個人撞上他硬邦邦的背。
痛啊!她皺著眉、喘著氣兒,雙手緊緊揪住斗篷。這個男人,到下個城鎮,她絕對要離他遠一點兒,他根本就是災星轉世,能離多遠就離多遠。
不過,晨懿想是這麼想,但她的恩人顯然另有打算,在快馬奔馳約莫兩個時辰後,他們便抵達一處熱鬧的城鎮,雖然入夜了,但鎮里仍是燈火通明,只見他先行下了馬,到一家綢緞莊里,她不解的跟著下了馬背,只見他不一會兒就走出來,手上多了一袋東西。
男人把那袋東西丟給她,"到對面客棧去。"
她抱著這袋東西,低頭打開一看,眉頭一皺,竟然是一套男裝,"那個……不如我們就此別過,我可以自己去邊關——"
他冷聲一喝,"快走!"隨即拉著馬兒往對面客棧走去。
晨懿雙肩一垮。這男人怎麼陰陽怪氣的?先前是她拜托他載她,這會兒他不是該樂得甩下她嗎?怎麼還這麼多事
男人拉著馬兒一到客棧門口,站在門前的店小二立即哈腰走出來招呼,"客倌,請進。小瑞,把馬兒牽到後面的馬廄去。"
一名叫小瑞的幫手立即跑出來,接過男人手上的韁繩,拉著馬兒往另一邊去。
這時,店小二笑咪咪的迎接這名粗獷挺拔的客人入內,只是一看到跟在他身後的小乞兒,眉頭隨即一皺,半掩著鼻子,便揮手趕人,"快走——"
"他是跟我一起的,店小二,先給他一間房,備個水給他沐浴。"
男人的腳步一停,頭也不回的交代。
"呃?哈哈,是,客倌。"干笑兩聲,店小二困窘的哈腰。
"等等,你干麼?"晨懿著急的走到男人面前,看著他不怒而威的臉龐,"真的不可以只到這里就行了嗎?我可以自己去——"
他眼神陡地一冷,嚇得她後面的話全卡在喉間出不來。
"送佛送上天,你說要到軍營,我就把你帶到軍營。"
他想過了,目前軍隊並無征兵,就他所知,也無任何職缺,與其讓這個乞兒不知如何的混進軍營,倒不如把他安插在自己眼皮底下,看看他到底要搞什麼鬼。
她瞪大了眼。那怎麼成她是要混進去的啊,可沒打算真的去從軍。
"恩人其實不必費心,真的,你——"吞咽了口口水,看他愈形嚴峻的臉龐,她壓根說不出話來了。
"听好,我這輩子最討厭欺騙我的人,你最好乖乖的照做,不然,我照樣會把你送進——"
"知道了,知道了啦!"
天啊,她是招誰惹誰了?晨懿苦著一張臉兒跟著店小二的身後走,而旁邊幾桌的客人都因為她身上的異味不是皺眉就是掩鼻,恨不得她快快通過,可她不僅走得慢,還走沒幾步便回頭,眼巴巴的看著他,彷佛希望他能改變心意。
見他無動于衷,她終于死心的對他說︰"我把話先說在前面,我洗干淨後,長得有點兒像女人,但絕對不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