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的事。」他不明白她何必想那麼遠。
她苦笑,「不,那也是我的事,而我決定,我們的關系到現在這一分一秒結束了,下月的包養費你不必再轉到我的戶頭。」
「為什麼?」
「我們遲早會玩膩,難道要等膩了再分手?」她搖頭,「何況,我突然明白了,沒有愛當基礎,哪一天當我已發禿齒搖時,誰會在乎我?誰會牽著我的手慢慢的——」
她突地哽咽,他這才注意到她的眸中已盈滿淚水。
「別哭,我會——」他倏地住了口,「在乎」兩字硬是卡在喉間出不來。
他可以給她幸福?可以陪她到老嗎?她母親重重的傷害他母親,甚至害母親賠上一條命,而他竟要給那女人的女兒一生幸福?!這太荒謬可笑了。
糾纏不清的結無解,他終究還是選擇放開她。
心涼了半截,韓楓淚眼模糊的凝睇著他,「好,很好,你就抱著你對我媽咪的恨意過一生吧,至于你的分數已是負分了,我對你什麼愛都沒有,我們扯平!」
扯平嗎?不,她憤怒、傷心、失落,千萬種感覺涌上心頭,在她搭上離開民宿接駁車的那一刻,再回首看著那座落在遠山薄霧間的歐式建築,她知道,她的心遺落在那里,再也要下回來了。
第九章
「砰」地一聲,羅漢民的一張臉臭得跟糞坑里的石頭沒兩樣,而他用力堆放在好友桌上的文件更是一山比一山高。
不過,他的臉臭,杜行葦的臉要比他更臭上千倍萬倍,而且大手一揮,幾座小山似的文件全被他悉數鏟平,啪啦啪啦的跌落桌腳,還砸到羅漢民的腳,他「噢呼」的大叫一聲,再抱著發痛的右腳跳啊跳的,一邊氣沖沖的瞪著他。
「行!你真行!」
杜行葦一听到這充滿嘲諷的字眼,咬咬牙怒視好友,「又怎麼了?韓楓又去當情婦,又讓誰包養了?你夠了沒?這一個月你不覺得你很煩?!」
羅漢民已經當了一個月的報馬仔!
嫌他煩?!他一臉受不了的瞪回去,「你還知道過了一個月?那你就該知道我看你這張陰陽怪氣的臉也有一個月了,究竟是誰煩!」
「你夠了!」杜行葦火大的用力捶桌。
羅漢民也火大的怒捶桌子再吼出來,「都是你!她跟翁子倫飛到英國去了,也許不回來了,而你知道她到那里做什麼?她不是去當他老婆,而是情婦,專屬情婦!因為翁子倫早有未婚妻了,她要去當人家的小老婆,這全是你害的!」
「她的事我管不著!」但他氣,她就一定要這樣作踐自己!
「對,你管不著,但我管得著。」他火冒三丈的從西裝口袋里掏出一個天鵝絨盒子,里面是一只閃閃發光的卡地亞鑽戒,「你听清楚了,我要去英國跟她求婚,再跟她說我也許沒你長得帥、沒你有錢,可是我一定會一輩子守護著她,用心愛她——」
「夠了!」杜行葦咬牙切齒的站起身。
「不夠,我退出完全是因為你,既然你不懂得珍惜她,我也不能坐視她糟蹋自己,她值得也絕對該被珍愛,」他怒沖沖的直視著好友那雙沸騰的黑眸,「我知會過你了,所以日後,你看到她就給我乖乖的叫一聲‘嫂子’,不能嫉護、不能誘她跳牆、不能恨我,因為,是你先放棄的,听進去沒有!杜行葦!」
撂下這席話,羅漢民憤然的轉身離開。
杜行葦壓抑情緒的坐下後,在電腦鍵盤上用力的敲著鍵,無意識的拚命敲著、敲著,在他看清楚螢幕上那重復了幾百遍的名字後,他愣住了。
韓楓韓楓韓楓……
她在他心底已烙了印嗎引他的心驀地一沉,神情僵硬的瞪著那些密密麻麻的
字,直到夜幕低垂,他的姿勢仍沒改變,公司的同事們一個個下班,而他竟然就這
麼呆坐到天亮。
第二天,羅漢民果真沒來上班,他的助理說,他跟大老板請了一個月的長假,說要去做一件他非做不可,不然就會遺憾終生的大事。
「嫂子?!」這兩個字突地在腦海一閃而過,強烈的痛楚如狂潮般沖擊五髒六腑,杜行葦怒咬著牙,握拳用力的捶向牆壁,一拳又一拳——
目瞪口呆的一名助理看到他的手進出鮮紅血液,嚇得回魂,「你的手受傷了,杜先生!」
受傷?怎麼一點兒都不疼,反而是一顆心揪得死緊,痛得他幾乎無法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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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酒吧買醉,是杜行葦想要麻醉自己,忘記韓楓的方法。
不過,上帝似乎另有安排,他剛踏入昏暗酒吧,一個熟悉的窈窕身影就走向他,他直覺的想轉身就走,但韓盈盈喊住他——
「想當鴕鳥?」
丙然是母女!韓楓也這麼說過他,他苦澀的想著。回過身看著嬌小迷人的韓盈盈,認真說來,她跟日本最美麗的歐巴桑黑木瞳相比毫不遜色,明明已四十五歲,但外表再怎麼看最多也只有三十五歲。
她桃腮帶笑的看著他,「我今晚剛好有空,你要不要听听關于我的故事?我請你喝酒。」
「不了。」他眼中的漠然很明顯,根本不想跟她有任何交集。
她臉上的笑容立即打住,雙手環胸的睨著他,「你利用我傷害我女兒,我沒找人揍你,你該慶幸了,不過——」她無所謂的轉身,走到吧台一角,「沒關系,我女兒認清男人的真面目後,便不會再被男人欺侮了。」
他眉一蹙,走近她,「她跟翁子倫飛到英國去,身份卻是情婦,你是她母親應該把她叫回來——」
她好笑的瞅他一眼,「你錯了,是我鼓勵她去的。」
他難以置信的怒視著她,「難不成是你親自訓練你女兒成為情婦,還幫她找客戶?你真行!」
「什麼人批評我,我都接受,唯獨你——」她點燃一根香煙,優雅的吸了一口,緩緩的吐出白煙,「沒資格。」
他無言駁斥,但仍憤怒的瞪著她,她畢竟是害死母親的凶手。
「听听我的故事,或許你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韓盈盈巧笑倩兮的跟酒保要了一杯酒遞給他,他抿抿唇,接過,兩人就在吧台昏黃的角落里坐下,就著香煙裊裊,她娓娓道來自己的故事……
十六歲時,她真心愛上一個男人,但他在給了她一對雙胞胎姊妹後就撒手人寰,為了養活孩子,她開始情婦生涯,周旋在眾多商業大亨之間。
二十七歲時,她生命中第二個重要的男人出現了,那人的無私奉獻讓她決定將未來交付給他,她還為他生下女兒,然而他回報她的是拐騙她所有財產後逃了……
一根根香煙隨著故事的陳述起伏被點燃,迷茫的白煙像回憶,看得見卻再也無法抓得真切。
「我把生命中僅余的熱情及情感都投注在三個女兒身上,對那些男人則抱著玩玩的心態,因為我不再相信任何男人了。」韓盈盈將半截煙蒂捻熄在煙灰缸里,「現在,你看看我,我是在報復男人,因為我被傷害了,結果我的女兒卻代替了我,被你在她心上狠狠的劃上一刀!」
他無言。
「你有沒有想過?某一天楓的女兒又找上你兒子,只因為你曾深深的傷害了她母親?」
杜行葦仍舊無言,然而心中憤怒的高塔似乎在瞬間崩潰。
「對于你母親的事,我很遺憾也感到難過,但我從來不曾故意去傷害另一個女人,至于你的父親杜正揚,我只能說,我從來沒有答應他的包養,只因他的迷戀眼神令我卻步,那里面有太多的執著與愛戀,我知道我還不起的,」她苦笑的搖搖頭,「但也或許因為得不到,反而覺得最好,執著就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