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們始終不明白,小姐根本不喜歡魚的,她對那些慕名而來、送來各地名貴魚種的公子哥兒也向來不假辭色。
即便是收下那些名貴魚兒,她從不關心,全都交由府里的小廝負責照顧。
而她頂多只在客人到府里時,才到池邊去晃晃、做做樣子罷了。
但不管如何,小姐是個聰明人,她的所做所為也有一定的意義,她們雖不懂卻也不敢多問。
因為小姐一發起脾氣,可是會拿皮鞭抽人的。
當然,這種事兒,她們早被老爺、夫人告誡,誰也不準漏口風,要是這個秘密泄漏出去,兩人就得被當成飼料喂魚。
兩人思緒百轉,更加小心翼翼的伺候著這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第三章
「嗚嗚嗚……」
一頂金碧輝煌的八人大轎內,閻飛然直勾勾的看著頭枕在他腿上,嗚嗚咽咽哭得沒完沒了的孫瓊頤。
從她在船上蘇醒,得知她爺爺要他帶她離開龍頭渚後,她的淚水就沒有停過。
老天爺,他可以接受女人在床上喜極而泣的哭泣聲,卻無法忍受一個女人在他身上哭哭啼啼的。
轎子行進間,他拉開轎簾,看到熱鬧的宜興街道上,已有不少鶯鶯燕燕站在兩旁,目露婬光的看著自己身處的轎子。
怡紅院的薔薇、紅樓的艷娘、富王爺家的陳千金、何酒商的風騷老板娘、悅生客棧的小騷貨、紫園的二小姐、徐記綢莊的大小姐……
他露齒一笑,這些美人在床上的表現都是一等一的,個個妖嬈美麗、姿色撩人,反觀孫瓊頤呢——
他的目光回到仍趴在他腿上哭得涕泗縱橫的她,她原本清麗月兌俗的臉蛋在此刻已不復見了。
眼淚、鼻涕糊滿臉,連他的大腿處也印染了一大塊稠稠黏黏的液體,她的眼楮腫得像杏桃,鼻子紅通通的,身上又是粗糙布衣,怎麼看都與這頂豪華的轎子搭不上邊。
唉,真是後悔,「沒魚蝦也好」的下場竟是如此。
多了一個拖油瓶,而且,還可能永遠甩不掉呢!
轎子行進了好一會兒,終于抵達了閻府的紅色大門。
「別哭了,到我家了。」
孫瓊頤抽抽噎噎的抬起頭來,因為一路趴著哭,她頭發散亂得像個瘋婆子,眼腫鼻紅,閻飛然此刻真不知道要怎麼跟娘親介紹她。
他以袖子拭去她臉上的眼淚、鼻涕,再將她的頭發爬了爬、順了順,看來是整齊了些,但還是很狼狽。
孫瓊頤可憐兮兮的緊緊勾住他的手臂,淚水又一滴一滴的滾落而下。
她是真的好害怕啊,她不明白爺爺為什麼要她跟閻飛然離開。
而離龍頭渚越遠,她就越害怕。
她十六年的生活里一直只有那些個六、七十歲的長者,她不曾見過那麼多人,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們相處,未知與無措的未來讓她只能以哭來發泄自己的不安與害怕。
「閻公子……你……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的,對不對?」
「我家的僕佣一大堆,你不會一個人的。」他含糊其詞。
轎夫拉開了轎簾,一身白色綢緞圓領窄袖大袍的閻飛然下了轎,那股尊貴與傲氣,讓他看來更加俊逸狂妄,一群聚集在閻府四周看熱鬧的鄰人全都皺起了眉頭,看著像只驚弓之鳥緊靠著他不放的陌生臉孔。
「她是誰啊?」
「怪了,閻少爺到龍頭渚不是為了柳心韻嗎?怎麼身邊多了一個丑不拉幾的姑娘?」
「就是,再瞧瞧她那身破衣裳,一看就是個村姑嘛,滿頭亂發……」
眾人的目光焦點全在孫瓊頤身上,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的,這又把已經嚇得腳軟的孫瓊頤更自卑、羞慚的將臉蛋藏在閻飛然的胸膛里。
她好怕,這些人穿得好漂亮,可他們每個人都以嫌惡的眼神與口吻批評著她。
閻飛然感覺到她的難過與瑟縮,很自然的,他的手扣住丁她的縴腰——
看見他這個舉動,眾人不禁嘩然。
他沒理會,事實上,這一路回來,他一直擔心眾人會怎麼看待他跟一個小村姑扯在一起的事,只是這會兒,看這些人像是在瞧怪物似的看著她,他莫名的一肚子火。
他狂肆的眸光冷冷的瞟過人群,眾人紛紛閉嘴後,他才擁著都快縮成一團的孫瓊頤步入府內。
罷了!哄女人他可是一流的,至少先哄得這個淚人兒別哭再說。
而最快、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跟她共洗鴛鴦浴,順便東模西模,利人又利己。
*
是夜,月色怡人、星光點點,但同樣的星光月色,看在孫瓊頤的眼里卻是不同的心情。
她身上已換穿一件圓領的素雅白衣,如綢緞的黑發在巧手的春桃打點下,編了辮子還系上白色緞帶,夏荷則拿了冰鎮涼膏讓他哭腫的眼皮退了些腫,再為她化了點淡妝,經過一番打扮,眼前絕麗不俗的白衣女子可是美得讓人屏息、美得勾魂攝魄呢!
「太好了!」
四個十五、六歲的清秀俏丫鬟個個眼波流轉,一個念頭同時在四人腦子成形。
「有譜了。」
「是有譜了!」
四個人笑咪咪的,頻頻點頭,開心得不得了。
因為她們總算有機會給春曉山莊的小金、小銀一個下馬威。
小金、小銀老是拿柳心韻來壓她們,說什麼她將會是她們未來的少女乃女乃,所以每次她們在街上要是看中什麼玩意兒,小金、小銀遇見一次搶一次,還說了,她們四人要是不肯讓,日後柳心韻進閻府,絕對要她們好看。
狽仗人勢!她們四人跟那兩人的宿怨已久,這會兒,少爺找了這個天仙般的純淨美人進府,對柳心韻絕對是個大大的威脅。不過……
她們四人再交換一下目光,看著又低頭哭泣的孫瓊頤。她實在太愛哭了,也少了柳心韻的貴氣與溫柔,這萬一再讓小金、小銀的賤嘴貶低一番……到時慘敗的定是她們。
「不成,咱們得改造改造她。」春桃跟三人說道。
「沒錯。」其他三人也點頭如搗蒜。
四個小頭湊在一塊兒,嘰哩咕嚕的討論一會兒後,達成共識,這頭一件事就是先了解這個白衣仙子,也好對她徹底改造。
「請問你住哪兒?今年幾歲?」
「平常就這麼愛哭的?」
「你怕我們嗎?」
「你認為我們會傷害你嗎?」
孫瓊頤眨眨淚眼,看著四個可人的小泵娘一一發問,她們看來年紀都跟自己差不多,感覺好像很好相處。
她咬著下唇,掙扎了好久才怯懦的開口,「你們叫我頤兒好了,我住龍頭渚的龍渚村……」她的喉嚨艱澀,又停頓不語了。
四人急忙以眼神鼓舞,露出無害、善良的笑容。
見狀,孫瓊頤的心雖然仍七上八下的,但她總算能以較正常的語調跟她們交談。
這廂閻飛然好不容易將愛哭的小苞班推給了四個丫鬟,自然不會再自投羅網。
不過,他也沒有機會外出,他那群豬朋狗友林嵐浩、鄭秋遠、馬漢文、蘇之農連袂來到府中,在荷花池畔的亭台里舒服的坐著,且主動的請謝總管幫他們備了一桌酒席。
這幾人一見到他,就嘻嘻哈哈的將他拉到椅子上坐下,接著便要他好好的交代,外面謠傳他帶回一個丑不拉幾的村姑是怎麼一回事?
「什麼怎麼一回事?不就是解決生理需要而已嘛。」他輕描淡寫的回答,不過,他很不喜歡這些朋友們那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可憐哦,連個丑村姑也好,噴噴,早就告訴你,要你放棄柳心韻那個魚美人了,你就不肯?」長得方面大耳的蘇之農出言調侃。
「那是另一回事,不過,我很好奇,村姑用過後就可丟了,你怎麼舍不得扔?還帶回家?!」長得俊逸斯文的鄭秋遠一語雙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