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她喘著氣指指她身後的路,這三個字蒂莎應該听得懂,一連幾日,她說了好多遍了。
「我會走,但我還是會找機會殺了他!」蒂莎以洋文回答,她認為雷若芝也應該听得懂這句,而她邊說還邊看了懶洋洋靠著樹干休息的桑德斯一眼後才離開。
雖然不想承認,但她說這句話是愈說愈心虛了。
所以明知道她贏不了雷若芝,但她還一直糾纏著他們不放,其實她只是想看看他而已……
先前,她、父親還有他住在一起時,雖知道他長得很俊,但那時候她對男人還沒啥感覺,可是在她頭一次被雷若芝擒住又被他放了後,她的心居然就這麼被他佔據了。
這陣子這樣對陣下來,她一看到他,總是心跳加速,臉兒發燙……
她知道他是一個不能動心的人,她卻動了心,她該怎麼辦?雷若芝微喘著氣,看著蒂莎漸行漸遠的身影,雖松了口氣,但她心里也有數,蒂莎不會離他們太遠的。
「還好嗎?」罪魁禍首桑德斯挺直了腰桿走向她,他看來神采奕奕,氣色甚佳。
還好?她真的受不了他,他只出一張嘴,她卻打得要死!
「我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麼?我又不是在護鏢,沒酬勞也沒好處。」她喃喃低語,對自己多有抱怨。
「好處?」桑德斯微微一笑,突地將她擁人懷中,托起她的下顎,猛地攫住她的櫻唇,給她一個火辣辣的狂吻,而這其實是這段時間以來,他一直渴望也一直壓抑的。
她呆了,這算哪門子的好處?!但不可否認的是,這種感覺真的很甜……「很陶醉嗎?」
雷若芝愣了一下,甫張開眼楮,看到他打趣的碧眼後,她的臉兒馬上灼燙起來。她吶吶的道︰「什麼陶醉?莫名其妙。」
「是嗎,我覺得這個好處應該不錯吧?」
「不錯?大錯特錯!誰要這種好處。」她口是心非,臉兒紅咚咚的。「是你自己要的。」
「誰要這種好處?男女授受不親,有沒有听過?」
「沒有,只听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我听不懂你的話。」「我也听不懂你的話。」
算了、算了,跟他簡直是雞同鴨講!而且愈說她愈心虛,她干脆改變話題,「你到底有什麼打算,就這麼繼續跟蒂莎耗下去嗎?」
「你累了嗎?」他問得很直接,好像她累了,這場游戲就可以結束了。「那當然。」她想也沒想的回答。
「那你應該離我遠遠的。」
又要她走!她低頭,靜默了一會,再抬起頭來看著他時,眸中已有淚水。
「我知道我也是很不知羞恥的跟著你,而你先前也攆了我好幾次,到現在似乎已習以為常的不催我走了,可是——」她咬著下唇,哽聲道︰「我不願離開的理由,你還想不出來嗎?」
「我說過愛上我會是一場災難。」
「可我已經愛上你了,要你愛我真的那麼難嗎?若真的那麼難,你又為什麼願意吻我?請告訴我你那個難以解釋的原因,我會捺著性子听的,三天三夜,甚至一輩子我都願意听的。」桑德斯沒想到她會這麼坦白,這麼直接,他反而愣住,無言以對。
風靜靜的吹拂著,黃昏的夕陽將天空渲染成一片橘紅色,一切是靜寂的,桑德斯錯愕的眸光只是直勾勾的定視著淚眼婆娑的雷若芝。
兩人對視了好久,他才開口,「你知道每個人的一生有多少時間嗎?」
她蹙眉,不明白這個問題跟她的表白有什麼關系?但她還是回答,「幾十年吧。」
他點點頭,「沒錯,有人一生有五十、六十或七十年,可我卻有五千、六千、甚至上萬年的時間會在這個世上。」
她的眉頭揪得更緊,完全听不懂他的話。
他苦澀一笑,「因為我不是人,是個鬼。」
她一臉凝重的瞪著他,「這就是你難以解釋的原因?!」
她的反應跟他想像的不同,她不是應該會嚇到?他濃眉一蹙。「你討厭我,不願意接受我都無所謂,但請你找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說你是鬼實在太爛了!」她很生氣。
「我沒騙你,我真的是個鬼。」
她凶巴巴的道︰「沒有鬼能在白天走來走去,即使在晚上,你身上也沒有藍色的鬼火。」
表火?他莞爾一笑,「我這個鬼很特別,洋人給我一個名字叫吸血鬼,顧名思義,是吸人血的鬼,不過身為吸血鬼的始祖,我不必靠吸血度日。」
「我不信。」她不相信也是正常的,那麼……
桑德斯瞥了她身邊那陰暗的樹影一眼,「你看看。」他走到她身邊,隨即沒人了樹影中。
雷若芝眨眨眼,難以置信的看著他突然不見,她看了看四周,甚至走進樹影里,但她還是存在的,可是他居然憑空消失了?!
「看到了嗎?」他的聲音突然憑空響起,她怔怔的瞪著他從前方拉得長長的斜影下慢慢的立起,然後直挺挺的站在她面前。
她倒抽了口涼氣,震驚的瞪著他,嘴角還微微抽搐著。
他一挑濃眉,出言打趣,「你的臉抽筋嗎?你的表情令人發噱想笑。」
笑?她哪笑得出來!老天爺,她居然一直跟個西洋鬼為伴?!而且還是個吸人血的鬼咧!
「你——」她咽了一口口水,「你是幾千歲?還是幾萬歲?」
他聳聳肩,「不清楚了。」
不清楚?!天啊,他、他不就是個早該作古的人了?而她居然愛上了一個已經該作古的人……
只是,她的好奇心同時被挑起,吸血鬼到底是什麼,如何生活,跟正常人一樣嗎?她突然想起他睡棺木的習慣,這也是因為他是吸血鬼的緣故嗎?
桑德斯清楚的從她瑰麗的臉上看出最初的震懾、錯愕、驚慌……一直到現在的好奇,他的眸中飛上一抹困惑。她的反應很奇怪,通常人對「鬼」總有懼意,但她似乎調適得很快?
「你不怕我了?!」
愛是盲目的,或許她沒愛上他就會怕,但她深愛著他,是鬼又如何?
她做了個深呼吸,坦承道︰「我是不怕,可是我很好奇,更想了解吸血鬼到底是什麼?」這句話的另一個含意就是——她想要更了解他。
他勾起嘴角一笑,看來這個膽子大的女人還搞不清楚狀況,但他不認為她真的想知道吸血鬼的世界。
「那好,你就自己來找答案吧。」他相信她在知道他要去哪里後,她就會離開他了。
見他轉身就走,雷若芝雖不解但也跟上他的腳步,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這一走,居然是離開大清國,前往一個她連听都沒听過的國家——普魯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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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型游輪在汪洋大海上航行,如棉的白雲與翱翔的海鷗,讓這片湛藍的海天一色更顯得美麗。
甲板上,一些穿著西式洋服的男女或坐或站的聊天、喝酒,但其中更有不少人的目光是凝睇在坐在上層甲板上,那名穿著西服的俊美男子,及穿著中國服飾的絕美東方女子,這兩人自從在一個多月前上船後,就一直是船上乘客的目光焦點。
同行的好像還有另一名棕發褐眼的少女,但她的態度不若這對男女親切,因此大家與她是鮮少攀談。
桑德斯啜了一口酒,將杯子放回桌上後,直視著坐在他對面的雷若芝。
他對她真的是刮目相看,為了滿足好奇心,她居然義無反顧的跟著他到了港口,上了船,卻不擔心他將她給賣了?!
然而從另一方面看來,她對他的信任還真是叫他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