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樣的笑臉只會在外面出現,一進涵碧樓,她就成了苦日子。
不過,今兒個看到哥哥跟好友的婚事底定,她還真羨慕呢!
是傻人有傻福嗎?不然,哥哥怎麼胡亂傳話就有姻緣了?而她苦守朗飛十多年,到現在還「處境艱難」!
「專心點,尤其不準想範承志!」
朗飛緊繃的聲音突地響起,將她從百轉的思緒中拉回,她不悅的抬起頭來,看著坐在舒適的紅木椅上,冷著一張俊顏瞪向自己的朗飛。
他是不是吞了炸藥!這幾天說話要不就凶巴巴的,要不就是冷嘲熱諷,尤其說沒兩句就批判她跟範承志如何如何,他到底在不高興什麼?
朗飛當然不高興,範承志三年沒回京,一回來沒幾天就在他面前抱了她兩次,分明就是在向他示威!
因此,每每想到他們相擁的畫面,他對顧以茗就沒辦法有好臉色!
「你到底在刻什麼?真的笨得可以了,這個東西可以拿出去給人家看嗎?」
瞧他那一臉受不了的表情,她更受不了他呢!
她干脆扔掉那把該死的雕刻刀,怒氣沖沖的站起身,咬牙切齒的開罵,「你不要太過分了,是你說要拿出去給人家看的,結果是我倒霉,天天在這兒刻東西,你還不滿意?」
「誰叫你一開始要燒我的燈籠。」他這話說得有些心虛。
「那跟弄個燈籠出去給別人看是兩回事吧?你簡直是——」
「簡直如何?瞧你把龍刻成四不像,風倒像鴨子,再來要將樹干鑿空,那可能得耗時幾十年才能完成,你是作好要在我這兒耗一輩子的打算了,是不?」朗飛理虧,口氣更凶了,其實有這種打算的人應該是他吧!
說這什麼話,好像她故意賴定他!
「我不刻了,也不想再刻了,你厲害嘛,你就刻一個給我對外交差,咱們都沒事,我也不必來這兒看你臉色,你也不必面對我這個笨蛋!」
「你說這什麼話?你本來就該賠我一個,這是你的責任。」
「責任?!那你的責任呢?我哥多負責,他因為說錯了一句話,就負責起柔潔的終身幸福,你呢?外面十個人有十一個人認為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可你要娶我嗎?」她是又嫉妒又羨慕,當然也更恨他!
「我為什麼要娶?我根本沒對你怎麼樣,說你懷孕的也不是我,是你娘!」
對,是她那個迷糊的娘親,可是——她氣呼呼的說︰「我根本沒有懷孕!」
「你說什麼?」
「我沒有懷孕,我娘是猜的,那個藺大夫是假的,我承認懷孕也是假的,因為我太氣你了。」
「哈,你將我當傻瓜?一下子這麼多人的話都是假的?連大夫也是假的?」
她語塞,想不出來該怎麼解釋。
「別偷懶,繼續做!」他以眼神睨著被她扔在地上的刀子。
刻刻刻!只會叫她刻!
她氣炸心肺又苦于無處宣泄,瞪著被她折騰多日的粗樹干,想也沒想的狠狠踹去一腳,結果粗樹干動也沒動一下,她卻扭到腳,整個人還被震得往後倒,重重的跌坐在地。
連一根該死的木頭都欺負我!她氣得將頭埋在膝間放聲大哭。
朗飛以為她動了胎氣,臉色一白,立即將她抱起來往屋內沖,口中大喊,「大夫!快找大夫來!」
彼以茗突地被人騰空抱起已經嚇一跳,再听到他焦慮的喊聲,只能錯愕的以淚眼看著抱著自己的朗飛,「這——不用吧?我、我只是扭傷了腳……」
「你有身孕又跌坐地上,這一不小心,真會出人命的!」他口氣著急,讓她真是看傻了眼。
他——這麼擔心她嗎?怎麼跟剛剛那個怒不可遏的罵她笨蛋的朗飛差那麼多?簡直是南轅北轍!
朗飛直接將她帶到他的房間躺下,一面催促僕佣去找大夫,不一會兒,朝京飛也似的趕到。
「趕快看看她,有沒有什麼事,是不是動了胎氣?她沒事吧?」朗飛真的好緊張。
朝京由傳言中也知道顧以茗懷孕了,但滿頭大汗的他把脈了老半天,怎麼就是沒有懷孕的征兆?不至于摔一跤就沒了吧?
「朝大夫,你倒是說話啊。」
「她、她——」朝京搖搖頭,看看氣色不錯的顧以茗,再看回朗飛,「沒有……」
「孩子沒有了?!」
「不不不,我是說根本沒有喜脈,這到底是我醫術退步了,還是——」
「我早說了我沒有懷孕嘛,你就不相信!」顧以茗悶悶的道。
朗飛皺起濃眉,看看她,再看看一臉沒信心的朝京,決定先請他離開,再叫僕佣去請其他大夫過來。
只見一個個大夫診斷結果相同,朗飛心頭上的烏雲一片片的飄走,出現了個大晴天。
彼以茗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大,就快「沉冤得雪」,還她清白了,而且,她發現朗飛的眸中有笑意……
待全城的大夫都看過、離開後,朗飛壓抑住心中的狂喜再問清楚,為什麼外頭會傳出她有孕的事,也才明白原來始作俑者是自己,因為自己要她趕快嫁!
一切仿佛撥雲見日,顧以茗開心的看著他。
「好了,你腳傷應該沒事了,繼續去刻吧!」他的表情又變了。
「啥?!」她困惑的看著他變得冷峻的俊顏,怎麼他翻臉像翻書?
「可我沒懷孕……」
「那跟你刻不刻燈籠還我有什麼關系?」
好像真的沒關系,可是她只好低頭看著自己扭傷的腳踝,「我受傷……」
「你是用手刻不是用腳刻。」
她氣呼呼的瞪著他,再張開雙手給眼前白目的男人看,「看到沒?我的手都起水泡、紅腫了,這會兒連腳也傷了,再做下去肯定會全身裹上紗布不得了,屆時難不成叫我用意志力來雕刻?」
「那準你休息一會兒,但只能一會兒,去。」他冷冷的看著她,看到她頭皮發麻,只能莫名其妙的單腳跳回到那樹干旁。
他怎麼沒跟來監視她?
朗飛正抬眼看著窗外的藍天,眉開眼笑的闔不攏嘴。
她沒懷孕,她沒懷孕,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他在心中歡呼許久,待能控制這極大的興奮感後,又恢復一張冷酷的俊顏,才回到臭著一張小臉兒的顧以茗身邊,冷聲的教導她雕刻。
因為她沒懷孕,所以他更要看好她,免得下回弄假成真,範承志可是虎視眈眈的覬覦著她,惟有繼續將她困在自己的視線內,才能放心過日子。
所以她,當然得繼續刻了……
*
位在東四南大街的藥府乃一品大官欒浩璋的官邸。
欒浩璋的妻子早逝,不曾納妾,膝下只有一個獨生女欒盈芝。
欒浩璋交際手腕高,為人海派,交游廣闊,因此,從初一開始,家里前來拜年的人潮便川流不息,除了聊天敘舊、套套交情外,也有不少人是為了欒盈芝而來的。
她年已十九,再不找個好人家嫁了,可真的是蹉跎青春。
眾鄉親父老都知道她傾心于朗飛,但朗飛讓顧以茗懷孕一事,大家對他的評價可是大打折扣,因此,也趁此機會再來說媒,但令眾人意外的是,欒浩璋卻都婉言拒絕了,眾人覺得可惜,但也不好勉強再談。
長相端正、年過半百、兩鬢斑白的欒浩璋在送走一堆前往拜年的好友後,已是晚膳時間,卻沒見他的掌上明珠到飯廳來用餐。
他喚了丫頭去叫女兒過來吃飯,一會兒後,丫頭回報。「老爺,小姐說她沒胃口,不想吃。」
「不吃怎麼成?」他立即從椅子上起身,往欒盈芝的閨房走去,一進入房間,卻見女兒倚在欄桿前,神情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