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中秋……冬至……又是年終。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民間家家戶戶忙送神,好讓下凡辛苦照護一整年的仙人們回返天庭,或報告一年所察,或交接任務,平時寧靜一片的天庭轉眼熱鬧起來。
紅光滿面的福神剛剛輪職完畢,在凡間看顧了百姓一年的他,其實有些流連忘返,若非得回繳當職令,他還真寧願再多陪陪那可愛的小娃兒。
在南天門守衛的天兵熱情的打著招呼,「福神,一年不見,你的身材更福態了,呵!」
「是啊,連衣服都有些緊,都怪人們太有禮,得知今年輪我當職,素果素菜拼命拜,我不好浪費。」福神撫了撫肚子,一臉笑。
前來迎接好友的壽神听了直搖頭,拄著壽字杖身材徽駝的神晃得頭都昏了。「福神,神的臉皮還真厚,自己愛吃還怪人。」
「嗷,一年不見,壽神,你的白眉快游了神的眼。」他上前擁抱一下好友。「祿神和喜神呢?」
「我們在祿神府里擺宴,替你接風,順便听听你一年來是不是有遭上什麼新鮮事上明年輪到祿神下凡去,它可是有些等不及。她們四方之神福、祿、壽、喜一年輪值一個,算算,得花四年才能輪完一番。
听到有吃的,福神眼楮一亮,「那還等什麼,我們快走。」她拉著壽神,腳步飛快的奔向祿神府。
*
席間,開心的福神話一直沒斷過,突地,神一臉神秘的停了嘴。他憋不住了,他一定要告訴他們。
「我在凡間挑了個女娃。」
他話才說完,三個老友紛紛用著難以置信的眼神盯住她。
祿神開口代表發問,「神……動了凡心?」還是個女娃?
「啥?說我選了個幸運的女娃,賜她一生滿滿的福氣,替我在沒當值的時候分送福氣給人們。」如此一來,他的人氣將永遠不敗,人間香火絕對鼎盛,薰得她的分身黑黑黑。
「好詐!」吃得滿嘴糕餅肩的喜神出聲指控。「他想讓人們年年記得他,不忘分他一些香火煙。」
「那我也要,這次下凡我就去物色人選,才不讓她專美于前,開玩笑,世人哪個不愛功名利祿。」狀元郎可沒滿街跑。
「等你回來,我和喜神也會下凡去,大家來比比,看’誰找到的娃兒可愛!」壽神卷著白眉,有把握找到那有緣娃。
喜神笑笑,他不怕慢半拍,喜神耶!他不信有人忘得掉。
于是,連著四年四方之神下凡期間都忙得很,忙著尋找有緣人,忙著賜好運,忙著讓黎民百姓過得安康一年一年過去,當時被選定的幸運女娃已長大,听說她們將紅鸞星動,已很久不管誰輪值老是偷偷下凡的四方之神又將「傾巢而出」,蒼生有福嘍……
第一章
江蘇鎮江
面街疊樓的鎮江街上,一個又一個的鎮民在經過路邊拐角那間「丁家糕餅店」時,都有同樣的動作跟神情,先是搖搖頭,嘆了一聲,喃喃地說了句,「傻姑娘!」後才繼續前進。
而他們口中的傻姑娘不是別人,正是丁家糕餅店的女當家丁如君,因為她這會兒又在做傻事了。
「就在給他一塊嘛,簫盈。」
年僅十六歲的丁如君要拿自己做的糕點救濟人還得跟好朋友拜托,但鎮江老老幼幼都肯定簫盈的把關是正確的。
「不行!每個人都有白吃白喝的權利,可他一個人將這權利全佔了!」
十七歲的簫盈冷眼瞪向那個站在店里裝可憐的張宏,狀甚不屑。
蕭盈家里是做綢緞生意的,也是三個好姐妹中長得最艷麗的,但自從兩年前情人移情別戀娶了官家千金後,她就成了毒舌派掌門人,說話尖酸刻薄。
尤其兩句「什麼人都有什麼什麼的權利,可他一個人將這權利全佔了」,更是她的口頭禪。
「沒錯,而且,算了算,他已經欠你一百七十二兩五錢兩毛三串子。」家里開錢莊的左珊妃也是傻姑娘丁如君的把關者之一。
聞言,丁如君那張純真嬌憨的小臉兒愣了一下,又皺了一下柳眉,看著腦袋里仿佛有一個算盤的好朋友,「他有欠我這麼多?」
「一本金加利息,利息再滾利息,不會錯的。」左珊妃自信十足。
她沒有蕭盈的妍姿麗質,也沒有丁如君的明眸皓齒,算是三人中長得較不出色的,但,絕對醒眼,因為她有張長臉蛋、不大不小的眼楮,還有點暴牙。
然而上天是公平的,她姿色不美,腦袋卻極好,家境也是三人之中最優的。
「可是——」丁如君不忍心的看著苦著一張大肥臉,二雙小眼楮帶著乞求眸光的張宏,他還拼命跟她點頭呢!
其實她也知道他是扮可憐在騙吃騙喝,但若是幾塊糕餅就可以幫一個人填飽肚子,那又有什麼關系?
「君君,現在這間糕餅店是你在當家耶,沒有人天天做虧本生意的。」左珊妃一看到她那張寫著「沒關系」的臉,忍不住又開口了。
死馬臉,大暴牙!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張宏以前曾待過戲班子,演技一流,所以這會兒裝出一臉悲哀,但心里在咒罵。
「沒錯,君君,你就是因為他,被鄉親父老們笑稱‘傻姑娘’,算我拜托你難得聰明一次行嗎?」
蕭盈雖然跟丁如君是好朋友,但對這個憨直、反應慢又識人不清的朋友,她還是常常受不了的出言嘲諷。
多嘴!破壞人家好事,難怪被男人拋棄,沒人敢要!張宏又在心中咒罵。
「那我繼續糊涂,應該也沒關系嘛。」
丁如君粲然一笑,拿出陳列架里的幾塊糕點放人盤子,就要包起來給張宏,但整個盤子立刻被蕭盈搶過去,而左珊妃則看著那個盤予嘴巴念念有詞的。
—會兒後,她瞪著丁如君,「你再給他這幾塊,他總共積欠你一百七十六兩七錢五毛一串子了。」
無聊,多事,丁如君是甘願請他吃的,他才不需要付一分一毫!
「每個人都有好吃懶做的權利,但他一個人將這權利全佔了,君君,你再讓他需求無度,就是在害他。」蕭盈不客氣的再瞪了爛好人丁如君一眼。
「可是施比受更有福,何況,他吃飽了才有力氣去幫張大嬸種田,不是?」
「哈!種田,他的確種了不少‘蒜田’。」
「蒜田?」丁如君一臉困惑。
「是啊,每個人都有裝蒜的權利,他一個人將這權利全佔了,而且這蒜都種成了蒜田百畝,他還厚顏無恥的在繼續種!」蕭盈鄙夷的瞪了還在裝蒜的張宏一眼。
「蕭盈!」丁如君又皺眉了。
「我沒說錯,種蒜田他是高手,至于他娘的稻田?
哼!他到進棺材那一天都不會去種的!」蕭盈說話毫不客氣。
這一點倒是被這個恰北北的女人說中了!張宏在心中竊笑,反正他只要跟丁如君這個笨蛋哭窮、喊肚子餓,三餐都嘛有得吃,干嗎到田里干活?
丁如君眼見兩位好友就像左右護法一樣,不肯讓她施舍糕餅給張宏填肚子,只得先幫「介壽山莊」的老太君送新口味的茶點去。
「那那你們幫我顧一下店,我馬上回來。」她走到賬房後,將一些已完成的五色油咸糕用荷葉包妥,再走出來,經過裝出一臉炫然欲泣的張宏身邊時,她低聲的道︰「你晚一會兒再過來。」
他心中一喜,哽咽的點點頭,還是這個傻姑娘好騙。
不過,蕭盈跟左珊妃的耳朵可尖呢,她們這一次過來好友的店,早就準備一些「小堡具」,打算教訓教訓這個愛裝可憐,卻在外頭大官不慚譏笑丁如君有多好騙的敗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