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直朝沙灘走去,她忍不住在他身後叫道︰「黃小姐有將黃醫生的話全說給你听了嗎?」
聞言,他身子一僵,背部的?條跟著緊抬起來,「嗯,說了,不過,這件事我希望以後別再提起。」
「為什麼?」她實在不解,也很想了解黃蓉芸到底是怎麼跟他說的。
「既然沒有希望了,又何必再提呢?」他喃喃說道,苦澀的朝大海奔去,他注定要瞎一輩子了,他的眼楮就算動手術也沒有希望了,而這座島將成為他安享余生的長眠之地。
什麼沒希望??直耳朵傾听的羅怡靈借由海風的吹送還是攔截到這句話,只是──說沒有希望也對啦,醫生團到現在還無法找出他眼盲的原因,那自然就無法治療了。
她嘆口氣,凝睇著站在沙灘上月兌下衣服走入海中的秦倫,不知為何,她的心是酸得不象樣。
來這之前,她還想「虐待」他呢,可這會兒怎麼忍心呢?一想到他一輩子只能和黑暗?伍她就……秦倫躺在床上,一手輕輕的拍著一旁空著的枕頭,人是很奇怪的動物,對一個常陪在身旁的人,時間久了,便感到厭惡,但一旦那人離開了,卻又思念起來,黃蓉芸是如此,對那一個曾刻骨銘心愛過的女人也是如此。
思緒間,秦倫突地想起羅媽媽,對她,他仍有一股戒心存在,她的嗓音雖有點兒老,但語氣及說詞都不像個長者,還有她對黃蓉芸的厭惡也頗?可議,另外,她烹煮的口味,還有藍兒對她的親密感……嘲諷一笑,他怎麼了?硬要將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套在自己曾經深愛的女人身上,努力的搜尋她的影子?
這太可笑了,她一個「浪蕩公主」坐擁上百個公司少東的傾心,哪里會跑到這個孤島來陪他?何?羅媽媽還是個超重的女人,怎麼也無法和曲?窈窕的她連在一起。
肚子咕嚕咕嚕的響起抗議聲,提醒他這一整天下來,只吃了早午餐,晚餐則在沉思間度過,也沒吃幾口。
秦倫站起身,套了一件睡袍步下樓去。
來到?房,他打開冰箱,右手在架子間模索著,由于羅怡靈將沒有吃完的食物全用保鮮膜覆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拿的是什麼。
拿出兩個盤子後,他模索著找到微波爐,打開門,一回身將桌上的盤子拿過來,一不小心,盤子似乎先撞到料理台,乒乒乓乓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半夜顯得特別大聲。
一會兒,樓上傳來急促的?步聲,秦倫臉色一黯,知道自己吵醒羅媽媽了。
跋走了黃蓉芸的這個晚上,羅怡靈將晚餐該收的收、該洗的洗,打點好後,便迫不及待的回到房里「大卸特卸」那一身油膩膩的妝,泡個舒服的玫瑰花浴,全身香噴噴的窩到被子里去。
只是一想到秦倫這會兒是「孤枕難眠」,又想到他白天時的寂寞樣,她輾轉反側了好久才睡著,結果才一會兒工夫,她就听到乒乒乓乓的聲音。
「秦先生嗎?怎麼不開燈呢?黑漆漆的!」羅怡靈頭腦還渾渾沌沌的,但?步?急得很,一下子便走近秦
倫身邊。
聞言,他臉色微微一變,干澀的道︰「對我而言,開不開燈是沒有差別的。」
「哦!」一听到這話,她的腦子全清醒了,她靦腆的道歉,「對不起,剛從被窩里爬起來,有些意識不清。」
「沒關系!」
「呃──」她走過去打開燈,一看到地上的盤子,還有潑了一地的紅燒羊肉後,她眨眨眼,「你餓了?對哦,你晚餐吃得好少,我在想肯定是少了黃小姐的陪伴才沒有食欲,所以也沒有逼你多吃些,看來你的肚子發出抗議了,是不是?」
秦倫點點頭,沒有回話,但表情顯得很怪異。
「怎麼了?」她不解的邊彎腰邊收拾地上的殘渣問。
「你的步履一下子變得很輕,不似這一兩日的沉重。」他靜靜的道。
羅怡靈暗呼一聲不妙,趕忙拉遠彼此間的距離,難怪有人說耳朵就是盲者的眼楮,它們會變得敏銳無比。
「其實是太擔心了,所以就跑快了些,不過你那話是在安慰我吧,不然我覺得我在跑時,這地板都在震動呢!」她現在說假話都能面不改色了,不過,反正他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是嗎?」他的耳朵告訴他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而且──「你的身上有股淡淡的玫瑰香。」
她吐吐舌頭,暗暗?定以後一定得更小心些,否則要被他這盲子「抓包」好象不難。
「我看後園的玫瑰花開得很漂亮,這人雖老了,但總是女人嘛,誰不愛漂亮?听說洗個玫瑰花浴能養?美容,我就擅自摘了許多花,你不會介意吧?」她將殘渣整理好全數扔進垃圾桶。
「不,不會,反正一開始栽植玫瑰的主人便是這樣的想法,她用不上了,有人來使用倒也好。」他淡淡的道。
什麼話嘛!羅怡靈不以為然的瞪他一眼,那座玫瑰園可是她花了好大的勁兒找得各式品種的玫瑰來栽種,才有今日春意盎然的紅、粉白、紫、香檳、粉紅等搖曳生姿的美景,他的口氣?這樣淡然!
秦倫能清楚的感受到她的不悅,不過,這短短兩日相處下來,他已能了解她是個頗?情緒化的人,因此他也不想在這個話題上打轉,「羅媽媽,請你幫我準備點吃的,謝謝。」
「好吧!」她心不甘、情不願的點頭,說真的,瞧他對她的花園如此不在意,她還真想「虐待」一下他的胃呢!
但想歸想,她還是挺听話的為他熱了一些熟食,坐在他對面,看著他一口一口的吃著。
凝睇著他那雙漂亮的黑亮瞳眸,羅怡靈月兌口問︰「如果你現在看得見了,你最想看到的是什麼?」
這個問題顯然是個禁忌,因為秦倫原本平靜的臉孔一下子轉為肅青。
可是不知為何,她的拗脾氣?固執得想得到答案,「想一想嘛,一定有個人或東西是你想見到的,只要再見一次,你這一生便了無遺憾了。」
他深吸口氣,放下筷子,冷聲道︰「何必討論這種泡沫式的話題?」
「什麼意思?」
「泡泡吹得再大,不一會兒不是落地就是破了消失在空氣中,這猶如曇花一現的存在又如何?我就是看不見,何必去做我看得見的一個假設?」他的聲音冷峻,俊臉也是鐵青得嚇人。
「聊聊嘛!」她牽?一笑。
「我說了別在我的眼疾上找話題!」他的口氣愈來愈不平穩。
「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答案,這──黃小姐這會兒接了沉芝的副導,拍一部戲要花的時間也很長,可以預見的,有很長的時間,我們是惟一可以談話的人,當然,每個月月底的食物補給,李駕駛會過來一趟,但畢竟只有短短的一天,所以──」羅怡靈頓了一下,試探的笑了幾聲,「我們可以多談談,日子才不會無聊是吧?」
他沉吟了好一會兒,臉色也由泛青恢復成原來神色,他深吸了一口氣,「我其實已漸漸習慣沉默了,不過,你的話是對的,我不該動不動就發火。」
聞言,她不由得露齒而笑,「那你可以告訴我答案嗎?」
秦倫楞了楞,?自己真的定下心來思索她的問題感到詫異不已,畢竟每每和黃蓉芸談到眼楮的問題時,他就覺得很煩躁,可是和羅媽媽在一起,內心?有不同的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