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煩不煩啊?到底要跟到什麼時候?」鄭意偉雙手插在口袋里隨意的穿過中山北路七條通、八條通,而身後的高跟鞋聲也從未斷過。
饒子柔早走得氣喘吁吁了,還得小跑步才追得上他。她納悶極了,奇怪,一個沉溺在肉欲的男人精神怎麼可能那麼好?難道她情報錯誤?
見這樣一個滿臉胡碴、長發披肩、穿著皺得不像樣西裝的頹廢男子,卻能一路吸引女人的愛慕眼光,他的魅力實在不容小覷。
然而,在夏蓮芳因他自殺身亡之後,他卻成了一個渾渾噩噩度日的男人!
鄭意偉停下腳步,拉掉斜掛在身上的領帶扔到地上,他雙手環在胸前,身子倚在身後的牆面,臉上的抑郁清楚可見。
饒子柔喘著氣在他面前停下腳步,一手撐著膝蓋一手撫著起伏的胸膛,喑啞著聲音道︰「你終于肯停了?」
他睨她一眼,「饒子柔,你煩不煩?你老跟著我干什麼?」
「我——」她被問得一愣,也不知道自己老跟著他干麼?可是自從上回親眼看到他涕泗縱橫的趴倒在地上痛哭失聲,她的心就酸透了,難過的淚水更是撲簌簌的掉個不停。
見她又不語,他眸中冷光一閃,「你跟了我七個多月,你不煩,我可煩透了,我不想要有一個小苞班!」
「可是……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擔心你嘛,上回在我的辦公室,我驚訝的听到你說夏蓮芳是在你面前跳樓自殺的,我氣得對你咆哮問你怎麼沒有拉她,結果你反而怒不可遏的對著我開罵,說那是因為她的表情邪惡陰冷,一點都不像我們認識的那個溫柔可人的夏蓮芳,她要你後悔一輩子……」
「夠了!」他握緊的雙手微微顫抖,一張俊臉滿是陰霾,「過去的事不需要你來重復,反正她死了,帶著月復中的孩子一起死了,讓我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而你……」他揮起拳頭,但在接近她的臉近一寸時停住了,「你何必理我這只臭老鼠?」
「我知道你自責,可是我始終不認為那是你的錯,而是夏蓮芳太懦弱了,是她剝奪了自己和孩子的生存權利。」
「哈!是嗎?那容我提醒你,是我搞大了她的肚子,也是我從你大哥手中搶過她的,可是我卻對她始亂終棄,害得她跳樓自殺,我就是那個不懂‘朋友妻,不可戲’的無恥之徒,人人對我不屑是應該的,你又何必背道而馳?這代表什麼?你仁慈、你寬容?去你的!」他眼泛血絲的朝她怒吼。
「不是的——」饒子柔咽了一下口水,退後一步好躲避他充滿怒意的拳頭,「好吧,就算我以前說過那樣的話,也罵了你不少,可是在我哥和曉桐相戀後,我就沒罵過你了,更何況我哥也說了是你讓他看清他的感情盲點,他和夏蓮芳兩人早就淡了,只是因為習慣才在一起……」
「哈!」他再度嗤笑一聲,嘲諷道,「就算如此又如何?我仍然是害死蓮芳的凶手。」
「你又來了!」她不悅的攢起柳眉,「你為什麼一定要將所有的責任往自己的身上扛?」
「因為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沒有我,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你懂了嗎?饒子柔!」他咬牙切齒的說完,一轉身大步離去。
她望著他受傷的背影,思忖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
鄭意偉又听到身後的高跟鞋聲,驀地急轉回身,飛奔上來的她差點停不下前傾的身子撞上他。
「饒子柔,我說了,別再跟著我。」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從齒縫間迸出話來。
見他一張俊臉陰沉到了極點,她還不打算撤退,撇撇嘴道︰「你也夠了吧,自我放逐了七個多月還不夠嗎?」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雞婆!」
她扯扯嘴角,「哼,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嘛!」
「你說什麼?!」他鐵青著臉,一把捏起她小巧的下顎,憤怒的氣息在她鼻前飄動。
她一把打掉他的手,不以為然的道︰「干麼,耍流氓啊!」
「我就是流氓,你若聰明就別再來纏我!」他嗤之以鼻的睨她一眼,再度回身。
饒子柔氣瘋了,一咬唇就沖到他面前,「鄭意偉,你算不算個大男人啊?就這樣一個挫折就讓你那麼悲哀……」
「悲哀?」他難以置信的瞅視著她,「饒子柔你的眼楮是不是瞎了?還是頭殼壞了?我剛剛是從哪個地方出來的?我騎在女人的身上好幾天了,我快樂得不得了,怎麼會悲哀?」
「你——」她靦腆的撥撥長發,「你是故意的,你想沉浸在其中就不用多想,隨日子一天一天的過。」
「哈哈哈……」他撫著額頭仰天大笑,「天,我是不是該感謝她的‘仁慈’,畢竟我的舊日好友及一大卡車的粉紅知己全閃人了,而她還如此的安撫我?」
「鄭意偉,我認識你近六年,雖然對你以往的花心很不屑,可是認真說來,你也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徒,否則我哥和你也不會成為好朋友。」
「是啊,然後我無恥的佔有這個好朋友的女朋友,還上了她。」他苦笑一聲,「真是好樣啊,我。」
「那都過去了。」她嘆息一聲,搖搖頭,「好好看看自己好嗎?瞧你,一臉胡碴,頭發也好久沒剪了,衣服又縐巴巴的,你看起來哪像那個目中無人卻又喜好女人的花心大少?」
「花心大少?」他爬爬劉海,「我害死了一個女人,還殺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我當花心大少做啥?」說到這里,他悲哀的黑眸倏地又閃起兩簇冰冷之光。
見狀,饒子柔抿抿嘴,對他這陰陽怪氣的表情,她是已經習慣了,雖然她不曾嘗過愛情的滋味,可是看了大哥被夏蓮芳背棄的頹廢模樣,她已經清楚的知道愛情的魔力實在不容小覷。
而鄭意偉雖是情場老將,但畢竟身上扛負了兩個生命,所以他是有理由陰陽怪氣的。
想到這兒,她的表情變柔了,她示好的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鄭意偉,說真的,別再虐待自己的身體好嗎?剛剛那個女人——」她吐吐舌頭,「你的品味真的是差到極點了!」
他冷峻的瞟她一眼,「你的品味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指的是剛剛那個男的?她噗哧的笑了出來,「那才不是我的男人,那是街上找的,他還當我是阻街女郎呢!」
鄭意偉靜靜的看著她,對她,自己的心緒也是復雜分歧,她的追隨令他感到厭煩,她的存在也不時的提醒他曾犯下的嚴重錯誤。
可若沒有她,他覺得自己總是被重重的冰霜包圍著,被困在冷冷的深淵之中,又暗又冷的,所以他總是尋求女性溫暖胴體的慰籍,至少在那時,他是溫暖的。只是激情過後的空虛更甚,而夜晚更是令他痛楚萬分,夏蓮芳當著他的面躍下樓的那一幕不時的閃進腦海,那揮也揮不走的夢魘令他生不如死。
只有饒子柔跟著他,他的心才能不再那樣狂悸、那樣哀愁,他有個人可以說、可以談,他不是孤單的……
「你不好奇他出給我的價碼是多少嗎?」她嘗試打開話匣子,朝他鼓舞一笑。
他聳聳肩,表情雖仍森冷,但多少比剛剛好看多了。
「一開始他出三千,我搖頭,他便比五,我搖頭伸出食指,他還上下的打量我,看我值不值得呢!」她受不了的搖頭,「那個豬頭,我是給他陪我進‘洞口’的走路費,那麼好賺,他還猶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