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家,宋子淇生活得愜意極了,山上的空氣清新宜人,晨起漫步在薄霧彌漫的院子里,沾染一身寒意後,再沖進廚房飲一杯月嬸自制又香又濃的杏仁茶,像洗三溫暖似的全身的毛孔都舒暢極了。之後陪月嬸準備早餐,陪早起的外婆聊聊天,七點鐘她還有個非常重大的責任,負責叫王成浩起床。
據月嬸的描述,他們家的小少爺從下了床到喝下第一杯咖啡的那段時間,是脾氣最暴躁、最不可理喻的非常時期,對宋子淇自動請命要去當炮灰,她們也無能為力,只能要地自求多福。
這問題听起來好像有點麻煩,不過對慧黠聰穎的她只能算是個小問題,眼珠子骨碌碌的轉了兩圈,一切就搞定了,她跑進廚房,不一會兒就端了杯冒著香氣的咖啡轉了出來,對著餐廳內正在用餐的兩位老人家比了個勝利的手勢,便興高采烈的上樓去了。
樓下的外婆和月嬸,對看了一眼有默契的同時開口︰「我們怎麼都沒有想到這一招呢?」
「是啊!是啊!」月嬸開心的像個小孩子竟拍起手來大聲喝采,「子淇小姐這招真是好,就像古裝戲里的大俠常說的那個什麼東西克什麼東西的,老太太,我看這次小少爺真的踫上對手了,您說要不要我們幫忙加把勁呢?」
「是一物克一物,月嬸,不是克什麼東西的。」外婆輕拭笑得溢出眼角的水珠,糾正月嬸的說法。
「子淇這個孩子,也真的很有我的緣,只是阿浩那小子心里做什麼打算,咱們也不清楚,我們暫時還是別插手,看看情形再說吧!」說著優雅的夾起一片火腿放進嘴里慢慢咀嚼。
月嬸見她那麼優哉,很不以為然,遂沒大沒小的就訓起話來。
「老太太啊!不是我月嬸愛講您啦!您都不想想您多大年紀啦!您老不急,我可急死了,我想要快一點抱抱小小少爺,說不定我多活幾年還可以喝到小小少爺的喜酒」。
「哎!現在說這些是太早啦!最重要的是給我們小少爺娶個‘水某’叫他們趕緊生個‘後生’,哦,不是生一個,是生很多個,這樣您才能那個含‘糖’弄孫啦!對不對?我看您還在那邊涼勢涼勢的,有甲意那個子淇小姐,看人家的意思怎樣,好找個媒人婆上她家去提親。」月嬸一急就會國台語混聲,有趣極了。
「月嬸,你真的以為事情有那麼簡單啊?什麼時代了你知不知道?現代的年輕人已經不時興咱們那個年代父母作主的那一套了。」外婆一口上海腔,吳儂軟語,依然是不慍不火的。
「哼!我才不管什麼年代呢?再怎樣先進的年代,小孩子還是要听大人的話,我看您就去給他講講啦。」
「我說不是那麼容易的,你怎麼……」
餐桌上引發了一場小小的風暴,但是一下子就平息,閑得慌的一對老姊妹,各讓一步,算計起她們的後生晚輩來了,難怪人家外交的力量比戰爭更可怕,一枝筆一張紙便可決定一個國家的命運,這兩位更是將這種能力發揮到極致,她們想憑兩張嘴決定一樁姻緣。
渾然不知已被算計的兩個人,一個仍蒙著頭睡覺,另一個放好咖啡後,雙手抱胸帶著欣賞贊嘆的目光審視著媲美奇諾利瓦伊身材,只著一件黑色三角褲的胴體。
由于他是趴著睡的,只能看見那勻稱堅實的背肌,修長的雙腿上布滿細長的寒毛,強壯有力的手臂一只伸展在頭上,另一只蓋在臉上,從露出的縫隙中,可以窺探到從不在他臉上出現的放松。
宋子淇走到床邊,低下頭再次從頭到尾的欣賞了一番,手指間傳來忍不住的沖動,她好想模模他喲!這思想頓時讓她覺得好丟臉,感覺自己像饑渴的浪蕩女,她只好約束好自己那發癢的手指頭,朝窗邊走去,一把拉開落地窗簾,讓十二月溫溫的陽光流泄一室。
一向有起床氣的王成浩,今天當然也不例外,尤其在睡得正舒服的時候,不知道哪個不怕死的竟然敢拉開窗簾,讓那耀眼的亮光刺痛了他仍惺忪的睡眼。
「搞什麼鬼……是誰要你把窗簾拉開的……」他大聲的吼著。
早有心理準備的宋子淇才不吃他這一套,端起咖啡附送一個甜甜的笑容,遞到他面前。
「哪!你的咖啡,這兩天由我負責叫你起床,你要小心點哦!我可不會每次都這麼溫柔的叫醒你,我在想,你每天讓人叫起床火氣都那麼大,不如我明天準備一桶摻了冰塊的冰水,既能叫醒你,又能幫你降火氣,你覺得怎麼樣呢?」她一面說一面倒退著走到門邊,準備好隨時能拔腿就跑。
喝著咖啡,看著那淘氣的小丫頭打著倒檔走路,嘴巴還不停使壞,一時興起,他拿起枕頭往她的方向擲去。但這小妮子躲得還不是普通的快,一下子就閃到門後去,調皮的在門縫間扮鬼臉。
「沒打到,沒打到,不服氣的話來抓我吧!喔!對了,你的身材真棒耶,不快點下來吃早點的話,我可是要請外婆和月嬸一塊上來欣賞你那性感的小屁屁了哦!」隔著房門拋下話後,她便劈劈啪啪的下樓去。
起身梳洗,王成浩面對著鏡子里的自己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奇怪感覺,仔細端詳半天,才驚覺到原來他在笑、在笑耶!不只笑得連牙齒都露出來,連眼楮和眉毛都放肆的沾滿了笑意。
他的好心情讓一向看慣了他晨起時的臭臉,巴不得躲得遠遠的外婆和月嬸都愣呆了。
上班前他還特意找出一頂草帽,扣在那個閑不下來想去菜園除草的宋子淇頭上,不顧她的抗議,也不管十二月天的太陽多麼溫馴無力,堅持要她戴上。
離開家時,從車子的照後鏡中,猛揮著手叮嚀他要小心開車的小影子,他覺得自己的心漲得滿滿的,那種滿足的感覺,驅走了他一直自以為已經佔滿了他的空虛感。
送走了王成浩,就一直呆坐在菜園中傻笑的宋子淇,直到鼻尖被捏得發疼,才從神游太虛的狀態下恢復正常。
「老愛發呆,叫你半天也沒听見,說你是思春嘛!又死也不肯承認,哼!」
這樣牙尖嘴利的除了她的損友朱湘凝之外沒有別人。
朱湘凝為了盡盡做未來大嫂的責任,特地起了大早,買了一堆零食、鹵味,還到宋家拎了幾件上衣外套,總不能老是讓子淇借月嬸的「歐巴桑」裝穿吧!保暖是保暖,可是穿在體重只有月嬸一半的子淇身上,就像套個布袋,松垮垮的難看得要命,總不能讓人笑話她這個做大嫂的,好歹也得多少幫她打點一下。
當然這些冠冕堂皇的說辭只不過是她的借口,她垂涎的是月嬸那套被宋子淇形容得出神入化,無人可比的廚藝。朱湘凝不惜犧牲睡眠,拖著大包小包累得滿頭大汗,一停妥車子,就看宋大小姐一副痴呆像勺她就忍不住跑過來欺負宋子淇。
「嗨!湘凝,你來了,有沒有幫我帶衣服過來呢?」拉拉又要溜下肩頭的上衣,宋子淇好懷念穿合身衣服的那種滋味。
「帶了,別再拉了,它還是會再掉的,趕快拿你的衣服去換過來吧!」遞出大紙袋,看看宋子淇的窘樣,她邊催促邊拉宋子淇往屋子里走。
「湘凝,你真是最好最好的朋友,以後一定也會是最好最好的嫂子,我真的好愛好愛你喔!」宋子淇有感而發的說了一堆本承的話,話才出口,自己也覺得有點惡心的拍了拍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