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像大小姐你,做什麼事情說一聲就好,下面有人搶著幫你做,我靠的只有自己,從不求人。他幫我做網頁,我豈不欠他一份情,低了他一截?」
「容楷元不會這麼想的,你不要多心。」
「你倒是很了解他啊。」承先冷笑,我真想叫他改掉這個冷笑的習慣,長得這麼好看的一個人,偏偏喜歡眉頭鼻子擰成一團,嘴巴歪在一旁,真難看。
但我不敢說,怕他回我一句︰「這就是我的模樣,你不喜歡盡避可以走。」承先是很我行我素的。
「有一個畫廊老板要請我吃飯,你要不要一起去?」承先問我,看起來他已經準備動身。
「我不喜歡見陌生人。」我搖頭。
「曉月,你該長大了,老是像小孩子一樣,對著人連名帶姓喊,一點交際應酬都不懂,我怎麼帶你出去。」承先皺皺眉頭,滿口的不耐煩︰「你先回家去吧。」
我不依的說︰「你不多陪陪我嗎?」
「這是正事,你別任性了!」見我擰了一下眉,承先妥協著說︰「等我辦完事情就去找你。」
在這場愛情里面,我們兩個不停的互相妥協,他容忍我的任性,我容忍他的壞脾氣,這種妥協到底是一種對愛情的智慧或是對自己的委屈?
承先跟著小朱一起出去,我望著他們離開畫廊的身影,隱隱約約覺得承先變了。
他罵我市儈,但真正變的卻是他;他漸漸世俗化,被一些喜歡他畫風的人越捧越不可一世,一些批評卻被他踢到一角不聞不問。
他的高傲跟桀驚不馴好像在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就像一張喜歡的唱片拼命跳針般,我覺得亂了幾拍,什麼都不對勁起來。
我交叉起手臂發呆,這才發現手臂上有個紅色的痕跡沒退,那是剛剛容楷元抓我時所留下來的,他抓得極用力,就像要把我搶過去似的,很痛,也很真實,好像提醒我這難堪的處境。
第七章
畫展經過一個月,雖然頗受參觀者好評,但賣出的畫不多,媒體亦沒有多加注意;幾個藝文雜志都是看在公關公司的面子上短篇帶過,我對這樣的反應有些失望。
沒有名與利,怎麼讓我家里瞧得起承先?
小朱勸我︰「這世上沒有一步登天的事。」
一開始,我實在太天真了,以為只要開個畫展,打開知名度後就會身價飆漲。但現實的社會依然需要一步步向上爬,跨出第一步只是開啟了一條道路,走不走得下去還得靠個人的資質與努力。
承先跟我不同,並不在乎這些虛名,他每天跟新認識的藝文界人士來往,樂不思蜀,根本不關心自己畫作的賣量。
我再遲鈍也發現承先漸漸冷落我,一整天跑得不見人影,打任何電話都找不到他。
半個月後,我終于知道我跟承先的問題出在哪里,小朱對我通風報訊,承先跟一個畫廊女老板過從甚密。
听到這個消息,我腦中一片空白,三、五分鐘內,做不出任何反應,偏偏那天是我約容楷元吃飯的日子,我如夢游般的去赴了這個餐會,坐在容楷元面前,卻難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曉月,怎麼啦?」
我不吃東西,容楷元也跟著不吃,只是關心的望著我。
「曉月,我听說你搬出家里,現在呢?你一個人生活?」
我默然,我離家到現在都兩個月了,除了剛開始兩個妹妹有來找我外,爸媽對我不聞不問,只知道他們封鎖我的經濟,我手邊的存款漸漸用罄,其它的戶頭統統被凍結,現在是坐吃山空而已。
一文錢逼死一條好漢,老套,但是管用。
但家人那種冷淡的態度,讓我一點也感受不到他們在乎我的出走,如果不在乎,又何必這樣對付我?
「你不勸我回家?」
「你已經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判斷能力,這是你的人生,外人哪有資格多說什麼?」容楷元很理性的說,他總是用最民主、自由的態度支持我任何決定,不想嫁他就幫我取消婚約,我貿然離家出走也不罵我半句。
「不論要哭要笑都只能你一個人承受,我們干著急也沒用。」
容楷元微笑著說他會心疼我,我臉紅了一下,不敢回答他。
心情好過一些,微笑的吃完一頓飯,我決定回畫廊興師問罪。
這趟撲了個空,小朱告訴我承先不在,他去參加幾個畫家辦的聚會,于是我坐在畫廊當中等他。
東籬的夜晚很安靜,大半個畫廊都是用落地玻璃圍繞著,反射燈里里外外地打著內外牆,畫廊里安靜無聲,甚至可以听到我跟小朱呼吸的聲音。
「小朱,這麼晚了還不回家去嗎?」
小朱埋首在文件當中,專心地寫著下一份文宣,最近她對于經營承先的畫好像經營出興趣了,一份份文宣、公關稿都出自她的手。
「我出身孤兒院,我沒有家。」她聲音淡然。
「這也好,沒有家人,還少一些人管手管腳。」我試圖安慰她。
小朱呼出一口氣,說是嘆息又不像。
「其中苦處不足為外人道,孤苦無依,受傷時哭天搶地也不會有父母哄,只有努力兩字是我的最佳幫手。」
「你可以有今天的成績,算是小有所成。」
小朱今日好歹也是個畫廊經理,周旋在顧客之間,態度雍容大方,看不出出身貧苦。
小朱抬頭仰望,雙手交握,像是在祈求什麼的姿勢,輕嘆一句︰「送往迎來,也能算是成就嗎?」她陷入沉思當中。
「你可以自己選擇自己的路,就是最大的幸福。」我又補上一句。
「如果有得選擇,我會選擇當大小姐,努力是沒有選擇之下的選擇。」小朱慧黠的笑。
「才怪!大小姐有這麼好當?」我笑罵她。
我無意識地看向對街,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從一輛銀色賓士下來,高大挺拔的身影一轉,擁住苞著下車的女人,兩人互擁著說了好些話才分開,女人的唇邊有一抹心滿意足的微笑。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時推開門、何時走了出去,等我恢復意識時,我已經站在畫廊門口,對著遠遠走過來的承先說︰「你……你跟那個女人是什麼關系?」
我在發抖,聲音斷斷續續的,想問個清楚,卻更害怕得到答案。
事實已經擺在眼前,承先跟我之間有了第三者。
為什麼這種事情會發生在我身上?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的愛情會被一個我連臉都沒有見過的女人所破壞。
承先沒說話,但他看來也沒有十分震驚,只是用深沉的眼楮望著我。
「曉月,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什麼女人?」
他一口否認的態度更讓我生氣。
「剛剛你在對街抱著一個女人,我看得清清楚楚!」我怒聲的說。
空氣凝結住了,他無語,整條街上的聲音統統包圍著我們。我眼楮看著他,卻得不到他任何回應,沒有害怕、沒有後悔,甚至沒有我意料中的惱羞成怒,他嘆口氣,說︰「曉月,我愛的是你,她只是個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就可以摟摟抱抱?」
我回想起跟承先認識、交往的過程,他在雨中吻我的那次,甚至還沒有說過喜歡我,兩人也還是陌生人而已,也許……也許承先就是這樣的人,即使是陌生人,也可以如此親密。這跟公子有什麼差別?
「愛我為什麼要去找別的女人?如果你愛我,你的眼里就不會容下任何女人……」我說不下去,忘不了他的手摟住那女人的畫面。
「我都說是普通朋友了,你為什麼一定要跟我吵架?」承先放大音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