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天因為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與狂想,,常興奮到半夜才人眠,所以睡眠不足,母親大人進房來招呼我出門的時候,我還在床上掙扎。
「曉月,快起來,跟媽咪出去吃個中飯。」
「不要不要。」我在床上打滾掙扎,抵死不從。「媽咪,你自己去吧,我沒有睡八個小時活不下去,求求你大慈大悲饒我一命。」
「曉月,哪個人家女兒跟你一樣嬌生慣養的?」母親含笑,過來幫我捶捶肩膀,捏捏脖子。「有沒有清醒一點?快起來,陪你可憐孤單的老媽媽出去走走。」
媽媽連罵都不罵我一下,讓我不好意思起來;我爬了兩下,窩進母親的懷里,抱住她的腰。
「媽咪,要去哪里啊?」
媽媽模著我的頭發,幫我順了幾下。
「到沈香亭去吃頓午餐。」
「沈香亭」是家里常去的一家中式餐廳,母親對沈香亭的燕窩情有獨鐘,每個月總要拉著我去吃上一次兩次。
「午餐就吃燕窩會不會太補了一點?我怕吃一吃流出鼻血。」我苦著一張臉給母親看。
「有福不會享!不喜歡吃炖的,我叫師傅幫你做冰糖燕窩。」
「我怕下輩子會投胎成為燕子,在梁下築巢,每築一次就被摘走一次,最後口水摻著血絲,仍不放棄,築出來的巢透著鮮紅色,至死方休。」我用血燕的故事嚇母親。
她輕拍了一下我的臉。
「瞧你這孩子胡說八道的,一起床就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快準備準備!」
一個小時之後,我挽著母親的手走進沈香亭的大門。
站在櫃台旁邊等侍者帶位時,一道身影從餐廳里面閃了過來。
那是容楷元,他帶著期待的表情直直往我們這邊走來,嘴里說著︰「伯母,你們也來吃飯?」
這叫不叫冤家路窄?
他在問什麼笨問題啊?不來吃飯難道是來賞花嗎?
我瞪他一下,又把眼光轉回來看著母親,她慈祥的臉上是一副歡喜的笑容。
母親說道︰「楷元,真巧,居然在這邊遇到你。」
啊!我心思一轉,這該不會是設好的圈套,拉著我一起跳進來?
容楷元眼楮看著我,心不在焉地對母親說︰「是、是啊!」
真巧?巧在哪里?台北這麼大、餐廳這麼多,就剛剛好在這家沈香亭踫到?說給鬼听都不信。
我嘟起嘴巴悶聲不吭,听他們兩個人演戲。
「一起坐,有個伴也好說話。」
「伯母,不會太打擾你們吧?」
「不會、不會!」
「我去跟我的同事打聲招呼,告訴他們我踫到熟人。」沒想到演一場戲還拉了幾個同事來演啊?我嘴角偏一偏,啊炳!想當東床快婿可真花足了重本。
他果真不客氣地湊過來三個人一桌,母親坐下來對容楷元又是一陣親昵的盤問。問題不外乎薪水多少、幾棟房子、結婚喜歡何種形式、未來想要幾個小孩等等。
容楷元很客氣,一一的回答。他雖然跟母親說話,但他的眼楮一有機會就往我這邊瞄。看什麼看?!
這輩子沒看過長得這麼好看的女孩嗎?我在心里罵。
我別的優點沒有,但論起長相可有十足的自信。母親年輕時還選餅美呢,雖然沒得名,但也是一名標準的美人胚子;生下我們三姐妹,自然一個比一個好看,想想,我得意地咧唇—笑。
容楷元依然看著我,嘴角彎起一個弧度。
「你看什麼?」我終于忍不住了,瞪著眼楮問他,被這探照燈似的眼光左左右右跟著,實在不舒服。
他臉上一陣尷尬,把眼楮轉回桌上價值不菲的燕窩。
「沒什麼!」
「眼楮直盯著人不放,干什麼嘛!」我壓低聲音抱怨,聲音不大,但母親跟容楷元當然都听得見。
「曉月,楷元是個老實人,你不要欺負人家。」
「我欺負他?」我嘟起嘴巴,是誰睡眠不足還被拉下山來吃這沒味道的燕窩?還要陪一個不認識的人說話?是誰欺負誰啊!
「媽咪,我好可憐哦。」我眨眨眼楮,裝出要哭的樣子。
「怎麼啦?」母親一听,著急的問,容楷元也湊過身子來看我。
「睡眠不足、吃不下飯、頭又痛,你又冤枉我欺負別人,你說可不可憐?」試了一下,假哭不出來,我改變策略,張著大眼無辜的看著母親。
「好,媽咪疼你,下午一起去珠寶店逛一趟,買些東西回家,好不好?」她說話的口氣好似說下午去菜市場買魚一樣的輕松,每每這一去就是百萬元的花。
我翻了一下白眼,雖然不太想去沾那些珠光寶氣的東西,但想想也沒地方去,只好說︰「好吧,反正台北也沒什麼好玩的地方。」
我剛回答完,母親就轉頭。
「楷元,下午有沒有事?一起去吧。」
唉啊!我居然忘了旁邊還有一個容楷元,有了這個跟屁蟲,我寧可早一點回家睡覺。
「下午總經理想找我見個面,溝通一下台北公司的工作。」他恭敬的說,這句話讓我松了一口氣。
偏偏母親卻說︰「不要緊,跟總經理見面每天都有機會,在街上踫到可不是這麼容易的。」
說著,母親拿出手機來,打了一通電話,講不到三句話便看她展霹笑顏。
幣上電話之後,她笑咪咪的對容楷元說︰「我已經跟海藍說你下午要陪我們,不能回去跟他會面,海藍說沒關系,叫你慢慢陪我們逛,不用急著回公司。」
拜托!表哥怎麼可能對他敬愛的阿姨說不?
我在心里面暗暗叫苦,看來這容楷元是注定當我們的跟班了。這倒好,听說有些不爭氣的男人,入贅後專門跟在老婆身旁提袋子,他可以當作職前訓練。
珠寶店離沈香亭不適,母親提議飯後散步一下,我沒有反對。
母親走得極慢,所以我跟容楷元並肩走在前面,母親在後面慢慢的踱步。
站在他身邊,我側眼看他,斯文俊秀的長相、高不可攀的學歷,加上任職于知名企業,怎麼看也不是一個需要攀附權貴的人。
其實他看起來不討人厭,甚至可以說是一個英俊的男人,我並沒有粗心到忽略街上女子投射過來的眼光。
但我實在很討厭這般被父母一次次設計,跟他們喜歡的人硬湊成一對。
爸媽老是嚷嚷著說︰曉月,這是為了你好。
但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麼?那也只有他們知道了。每次他們如此費心的幫我安排相親,我的心情就有好幾天陷入低潮當中。
胡思亂想著是不是爸媽不要我了,是不是覺得一個二十六歲的女兒嫁不出去很可憐?
女人是不是一定要有個男人才能襯托出自己的身價?
唉!愈想心愈煩。爸媽是疼我沒錯,可是他們卻很難踫觸到我心深處的那個角落。
我不知不覺的嘆了一口氣。
「曉月,在煩惱什麼?」
他叫我名字?
我驚訝的抬起頭來看容楷元,好久沒有朋友喊我的名字了,連至親好友都稱我大小姐,時間久了,我都不知道我的名字喊起來可以如此溫柔。
「曉月,曉風殘月,這名字滿美的。」
「才不呢!一听就知道懶得花腦筋,拿現成東西混充一下。」我反駁。
他笑,「有什麼關系,人美就成了。」
「人美就行了?你的口氣跟我爸一模一樣。」我扁扁嘴,若不是尊重父親,我早就改名字去了。
他的笑容看起來很寬容,在我眼中居然近似父親看母親的神色。
他說︰「能跟令尊相像,是我的榮幸。」
這句話听起來十足諂媚;父親又不在眼前,他對著我說這種奉承的話干嘛?
我又轉過頭去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