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翎悻悻然地將喵唔放回腿上,因著思緒被打斷而微微皺了皺眉頭。
不再逗弄喵唔,她仍不理會家人的對話。反正不管他們說些什麼,向來與她無關。
她到現在仍然想不透,為什麼母親和雅萍——她從小就直呼姊姊的名字,因為雅萍從來不像個姊姊——連打了幾通電話,要她今晚一定得回家吃飯。
當初她曾計畫到國外就讀大學,不過,或許是她眼界太高,中意的幾所學校都拒絕了她的申請,所以她只能在有限的範圍內做無限的延伸,在有限的選擇中挑了她能接受、且離家最遠的台南的學校。
母親極愛面子,總愛和那些富家太太比東比西的。比孩子的成績、比老公送的鑽石,就連送孩子的禮物都要與人較量。
人家給孩子的生日禮物是一輛腳踏車,她就會送鴻翎他們兄妹摩托車。人家送孩子一間二十坪的套房,她立刻為他們兄妹各買下一層五十坪的公寓。
所以托母親的福,大學畢業後,她得以回到台北自立門戶,將戶口遷了出來。當然,母親自是反對到極點,說什麼未出嫁的女兒將戶口遷了出去,沒面子。不過,反對無效,她仍是搬了出去。
「鴻翎,你和姊姊感情好,說說你的意見。」李妙貞裝腔作勢,一副慈母的模樣。
喲,今兒個起晚了,沒看到太陽打哪邊出來,待會兒記得要看新聞,看看今天早上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升起。陳鴻翎面無表情地想。
有首歌叫什麼來著?「母親像月亮」?依她看,她母親確實像月亮,不過……是月全蝕。像剛才這麼溫柔的母親,她倒有些陌生了。再說雅萍吧,她們倆感情好?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她怎麼不知道?
「給什麼意見?」他們在說些什麼她完全不知道,要她發表什麼?
李妙貞的臉皮抽動了一下,穩住氣息,努力維持和緩的態度。「你姊姊的事啊!」
「她什麼事?」鴻翎不解地問。
「你——」李妙貞再也忍不住了,朝她破口大罵︰「你有沒有在听啊?我們說了這麼老半天,你一句也沒听進去是不是?從小就是這個樣子,沒神經、沒感情。我們現在——」
「媽,別生氣啦。叫她回來就是多個人好商量嘛,你一生氣,氣氛都弄擰了啦!」
陳雅萍緊張地拉著母親。
她並不喜歡這個妹妹。什麼血濃于水,那是騙人的。從小就沒有一塊兒相處過,根本沒什麼感情。從南投把鴻翎接回來以後,她的態度又總是冷冰冰的,給人十足十的距離感,讓人根本不想和她有任何的接觸。加上母親提過,鴻翎的八字會沖到他們,她更是視這個妹妹為鬼魅。
不過,平心而論,她這個妹妹是聰明的。事關自己一生的幸福,多個人商量總是好的,即使這個人是陳鴻翎。何況這樁事陳鴻翎能派上大用場。
「仲凱集團有意與我們聯姻。」陳冠泉為鴻翎從頭解釋道,「傅董向我提過,希望雅萍能和傅逸軒,也就是他的孫子結婚。這樁婚事對我們兩家都有好處。」
「就是啊,」李妙貞一臉精明,「傅逸軒的老子傅凱斯三天兩頭鬧緋聞,形象跌到了谷底。傅老頭絕不會將大任交給他,九成九會跳過傅凱斯,直接交棒給他的孫子傅逸軒。雅萍如果和他結婚,仲凱不就等于是我們家的了?
鴻翎不著痕跡地輕嘆口氣。她這個母親,頭腦簡單得可以。
「沒錯,」陳煜煌也直點頭,「傅逸軒今年才三十歲,卻已經是欣凱公司的總經理。看得出來,博董有意讓他接管整個仲凱集團。而且我和他接觸過,他確實頗有能力,很有手腕。如果和他聯姻,對我們應該是利多。」
「你看如何?」陳雅萍不作評論,只問鴻翎的意見。
鴻翎聳聳肩,「既然這樣,就結婚啊!」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沒想到他們計晝、思考良久的事,卻被她說得這麼無關痛癢。
李妙貞首先反應過來,一手抆著腰,一手指著鴻翎,十足十地潑婦樣。「你這個沒心少肺的東西,說得這麼簡單。你以為我在買牙膏嗎?喜歡就買?你以為我們這麼勞心勞力地做什麼?為的還不是這個家。要不是我,你哪來的屋子住?哪來的車子開?你以為你開的BMW是火柴盒小汽車嗎?那可是我費盡心力賺錢買的。」
陳鴻翎覺得好笑。她費盡心力?她除了打麻將、道人長短之外,還會做什麼?何況自己可沒花到母親一毛錢。十八歲那年鴻翎由家庭律師那兒得知,爺爺當初移交資產時,留了百分之十的公司股份給她。不過,要不是家庭律師把關,只怕那些股權早就易
主了吧?
「別發火。」陳冠泉拍拍李妙貞的肩,轉頭對鴻翎說︰「你姊姊的意思是,其他企業的新生代也很優秀,像是駿升企業的唐書鴻和駿聯的葛曙雲。」
陳鴻翎依舊是面無表情。真是服了他們,他們總有本事把最簡單的事搞得這麼復雜。不過,要把事情復雜化是他們的事,與她何干?「你們到底找我來做什麼?」
「你——」李妙貞氣得站了起來。
陳雅萍也氣憤不已,不過她仍沉住氣,拉住母親。「我的意思是,如果這麼草率地和傅逸軒結婚,豈不是錯失了許多好機會?」
陳鴻翎看著這個自己應該喚一聲姊姊的人,著實覺得她很可悲。如果沒記錯的話,她應該大自己兩歲,那麼應該是二十七歲了吧?鴻翎曾經懷疑過,為什麼母親還沒將她「賣」出去,現在總算明白了,她們在找最有錢的買主。
「所以?」鴻翎看著雅萍。
陳冠泉接口︰「傅董希望這個星期六我們兩家能夠見見面。
「那就去啊!」鴻翎自然的反應又惹怒了其他人。
陳雅萍深吸了口氣,「你還不懂嗎?我還不確定他是不是我要的,所以星期六的餐會我不想去。」
不想去就不要去啊,跟我說這些做什麼?陳鴻翎在心中不耐煩地想。「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要去,想這麼多做什麼?你確定要嫁,人家還不一定要娶。」
陳雅萍和李妙貞都瞪大了眼楮。「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說你姊姊沒人要是不是?」
「我沒那個意思。」她聳聳肩,「只不過,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到底在煩些什麼,也不知道你們要我來這兒做什麼?要,就嫁;不要,就不嫁。就這麼簡單,需要想這麼多嗎?何況人家打的是什麼算盤你們也不知道,在這兒想什麼仲凱集團、駿升企業的,沒什麼意義吧?」
陳雅萍沉著臉,「我當然有我的打算,我要唐書鴻。」
陳鴻翎冷冷地看她一眼。她這是在下戰書嗎?陳雅萍應該很清楚唐書鴻的現任女友
是她的好友吳招弟。現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陳雅萍在她的冷眼注視下硬是扯出個不自然的笑容。
她當然知道唐書鴻現在的女友是陳鴻翎的好朋友。釣了那麼久的魚竟然上了那個小土蛋的勾,她不甘心。
唐書鴻符合一切她對男人的標準——英俊、挺拔、溫柔、多金又聰明。
當然,傅逸軒也符合這一切,不過,他是私生子。雖然已經正名了,但那是磨滅不掉的事實,即使它已經是過去式。況且他那個老子風流成性,天知道明天會不會再冒出一個、兩個,甚至是一打的私生子來和他爭財產?
相較之下,唐書鴻這一點就勝過傅逸軒了。系出名門、血統純正,和她絕對匹配,而且他是獨生子。雖然有個繼弟,不過,那無所謂。她相信唐書鴻仍會是駿升企業的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