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根本不是夢,這是回憶,是葛欣欣最不願面對的回憶。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夢見這些,只能無助的隨著這個月兌序的夢境前進,再一次踏進自己這輩子最難忘的回憶。
「……大哥,難道你真的不覺得大猩猩的舉動很怪?」終于,十五歲的葛欣欣停住了腳步。
他們兄弟的談話聲傳進她的耳里,葛欣欣在心底低咒了聲,氣憤自己連捂上耳朵的權利都沒有。
「怪又如何,那也不關我的事。」
梆欣欣听見洛天白冷淡的回答。
這是她老早就知道的了,卻仍不知為何能感受出心底漾著濃濃的哀傷。
「我還以為你對大猩猩有興趣,因為你每次都為她說話。」
「那是男人的風度,和興趣無關。」
被了,她不想再繼續作夢了。
梆欣欣抗拒听見接下來的一切,她要醒,她想醒,即使要她一輩子都不再作夢,她也甘願。
即使她努力的這麼想著,葛欣欣仍舊是夢境里一抹無助的幽魂,既無法離開,更無法阻止夢境的繼續延伸。
「可是我那天听老媽說,要你干脆過幾年娶了大猩猩。」
「別听老媽自作主張的胡說。」
「會是胡說嗎?」
即使在心底咒罵了洛天藍一萬次,葛欣欣還是得繼續听著他高談闊論。
「大猩猩是女乃媽的小表孫,老媽和女乃媽情同母女,再加上老媽又這麼喜歡她,依照老媽古怪又獨斷的個性,這是十分有機會發生的事情。」
「那是她們的事情,不關我的事。」
「而且大猩猩看起來也很喜歡你,每次見到你雙眼都亮晶晶的。」
「她還只是個小孩子。」
「說不定,她把自己想成林黛玉,把你幻想成她心愛的賈哥哥。」
如果葛欣欣現在可以行動,她一定會搬塊大石頭往洛天藍的頭上砸。
但畢竟只是想想,她沒忘記自己還在作夢,而夢里那十五歲的葛欣欣正處于心碎加難堪的震撼里。
「那女孩的性子太陰沉了,還常常一個人窩在花園里喃喃自語,就算我不是不婚主義者,我也不會對她有任何興趣。」
「嚴格說起來,大猩猩和我們也算青梅竹馬,你這些話要是讓她听見,她一定傷心死了。」
她听見他們兄弟倆的笑聲,更感覺到淚珠從自己眼眶里潸然落下。
這是十五歲的愚蠢眼淚,更是葛欣欣第一次嘗到失戀的滋味。
「不過,你的話倒是提醒了我。」她听見洛天白的聲音,看著他漾著精明的眼瞳,葛欣欣發現他不再適合溫文儒雅這個形容。
「什麼?」
「提醒我該開始提防老媽的陰謀,畢竟我已經二十二歲了。」洛天白若有所思的點頭,仿佛心底已經有了主意,精明的像只狐狸。
一旁洛天藍仍舊莫名其妙的追問,而葛欣欣早已漾起明了一切的冷笑。
她看著洛家兄弟的背影漸去漸遠,看著那本紅樓夢精裝本從自己的手中掉落。
她听見自己詠起那句熟悉的詞句︰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她看見自己,終于緩緩地抽離了十五歲的軀體。
這是個灰白色的夢,這是葛欣欣埋藏了十年的回憶。
這是她悲哀初戀,這是她初識愛情的懵懂年歲。
梆欣欣看著自己越飛越高、越飛越高……
然後,重重摔下。
夢醒。
五月有情天獨家制作
「老姊?」
為了清早突來的尖叫聲,葛洋一手還抓著牙刷,滿嘴泡泡來不及清理就沖上葛欣欣的床前。
「你怎麼了?一大早就在練習吊嗓子。」他抱怨,但迫于惡勢力只敢小小聲的抱怨。
「……」她無言的撫著胸口,心跳飛快。
梆欣欣驚魂未定的望著老弟,即使是夢,從這樣的高度摔下來,也真是夠嚇人的了。
「沒事,作了惡夢。」
梆欣欣揩了額頭上的冷汗,試著平撫自己兀自狂跳的心緒。
「作什麼惡夢?」葛洋抽空清了滿嘴泡沫,很好奇會是怎樣的夢境,能讓老姊嚇成這副德性。
他家姊姊一向膽識過人,要不然哪有勇氣在這景氣低迷的世代,不畏險惡的搞了一間什麼婚友社。
還直嚷著「愛情萬歲,愛情不死」!
這種沖動,不是英勇無比的奇女子哪能辦得到?
「夢見往事,很可怕的往事。」瞄了一眼相依為命的小弟,一定是最近壓力太大了,才會突然夢見這種莫名其妙的怪夢。
「你有什麼往事這麼可怕?」葛洋一愣。
他也不過小老姊四歲,在他的記憶中,老姊的成長一向平凡順遂,除了……
「該不會是十年前,你突然像發瘋一般地燒了你最愛的紅樓夢?」呃,看見老姊黯淡下的臉色,葛洋知道自己猜對了。
即使已經過了十年,葛洋仍然搞不懂,那天老姊到底在發什麼神經?
除了摔書、燒書之外,更從那一天開始性子丕變。
不僅人變得開朗,連平常最愛的古怪葬花嗜好,都再也不曾有過。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
即使過了十年後的現在,老姊似乎仍然不打算解開迷團。
「……今天早上沒課嗎?沒課就去幫我發發傳單,你老姊要是發達了,你一定也會跟著雞犬升天。」很明顯地,她轉開話題。
梆欣欣不願面對這惱人的回憶,她望著昨晚折到半夜的傳單,沒忘記眼前還有更多更煩心的事情等著她處理。
「我知道,所以我下午就會過去店里幫忙。」眼楮也跟著轉向床邊小山高的粉紅色傳單。
梆洋忍不住嘆了口氣,自從老姊的「香草蛋糕」婚友社開張以來,他已經幫忙塞傳單塞到手生繭了。
也幸好大一的課程還算輕松,他還有足夠的時間供老姊利用和使喚。
「下午早點來吶,記得打扮帥氣一點,這些天有好多女孩都是沖著你才入會,來當活招牌也不錯。」
盈盈笑意習慣性地從上揚的嘴角逸出,葛欣欣攏順一頭及腰的長發,弟弟只有一個,當然是要好好的善加利用才行。
「當活招牌是無所謂,不過大姊你可要發揮你的天分,都替她們找到好老公才可以,要不然,我會覺得自己像在逼良為娼,助紂為虐。」
話雖然這麼說,但葛洋還是百分百信老姊的天賦。
她根本是個天生的紅娘,從高中一路到大學,受老姊撮合的佳偶不計其數,從學妹到教授,無一不成。
「這我當然知道。」要不然,她這婚友社老板娘的面子該往哪里擺?「不過,光靠你也不夠,又不能真的把自己的親弟弟給賣了。」婚友社畢竟剛開張,如果沒有足夠的會員,葛欣欣如何保證能替現有會員找到最適合的對象?
「你有沒有認識些什麼大帥哥或大美女之類的?你們文學院不是最多那些氣質出眾的古人?如果你能多找些養眼的帥哥美女入會,我相信那樣的廣告效應會比這些傳單強上百倍,也比較有投資效益。」
「我也知道,但是那些帥哥美女早就個個有主,哪會需要加入什麼婚友社?」
梆欣欣忍不住揪了眉頭,為現下突破不了的會員數感到憂心。
「盡量找,總會有幾只漏網之魚吧?」葛洋挑起一邊眉,相信總會有希望。
「問題是,我該去哪里撒網?」葛欣欣搖頭嘆氣,即使唇邊的淺笑總是習慣性地掛著,卻仍然改不了性子里潛藏的悲觀。
「不知道,去街上找找?說不定,真會幸運的讓你踫上一個大帥哥。」葛洋不負責任的提議著,反正他該去上課了,這種傷神又費力的事情,絕對不會落到他的頭上。
「有可能嗎?」葛欣欣很懷疑。
她望著葛洋起身,望著他年輕的身影在眼前消失又出現,而且出現時還多了一個大背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