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又怎麼忍心將她再度拉回到這個殘酷的社會里?或許就如宋剛所說的,就讓她隱退一段時間吧,讓她好好的休息吧。
看來,這部電影,是拍不成了。
倏地,那小小的身影突然往前趴倒,他的心髒漏跳了一拍,隨即邁開長腿,往她的方向跑去。
他蹲跪在她身邊,大手拍了拍她的手臂,聲音掩飾不了焦急。‘芯儀?芯儀?’
她趴在地上,沒有反應,這可讓孟思翰傻眼了,他連忙扶起她細瘦的肩,她卻突然瞪大雙眼,大叫一聲︰‘哇!’
看到他呆滯的模樣,杜芯儀忍不住放聲大笑。
她掙月兌他的手,繼續往前奔跑,一直到小腿有一半都浸在冰涼的海水里才停下來。
她彎低身子,以掌為勺,掬起一把清澈到近乎透明的海水,然後看著海水從指縫間一點一點的流失,突然,她咯咯笑了。
她索性將雙手浸到冰涼海水中,不停地撥起大把海水,高舉雙手,再霍然分開,看著水花落在她眼前,任由海水浸濕她的衣裙,一個人玩得不亦樂乎。
金黃色的陽光撒落在她身上,從她的發到她的腿,全身就像鍍上一層會發光的金一樣,此刻的她看起來太過縹緲,像是失足落入凡間的仙子,如夢似幻。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這樣的笑,不戴著面具,也卸下了心防,純粹像個孩子般,純真的開懷大笑。
她突然轉過身來,對他揮揮手,而他只是微笑的站在沙灘上;突然,她朝著他快步跑了過來,接著,問都不問一聲,就挽起他的手臂,硬是要他加入這場好玩的打水戰中。
她像個頑皮的野孩子,完全不理對方是否會反擊,只是不停地將大量海水往他身上潑去;剛開始他只是閃躲,到後來,他開始反擊了。
你一來,我一往的,兩人像是玩不厭似,從東邊跑到西邊,再從西邊跑回到沙灘上,終于,兩人累得攤在沙灘上,一動也不能動。
她的呼吸急促,胸口不停的上下起伏著,嘴上那抹笑卻始終沒有離開過。
看著她漂亮的側臉,他突然伸出手輕握住她的一截秀發。
輕微的拉扯讓她轉過臉來,看著自己的發停留在他指尖,他輕柔地撫模著她絲緞般的青絲,令她一張俏臉猛然爆紅。
‘黑色的發,很適合你。’尚未經過染燙的柔軟觸感讓他異常喜歡。
這不是別人對她第一次贊美,可卻意外地讓她感到欣喜莫名,就好像她做了什麼光宗耀祖的事般。
她的粉唇動了動,想說些什麼,卻突然吹來一陣壞事的涼風,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他的視線往下移,發現她身上的白色襯衫因剛剛貪玩而濕透了,他坐起身,然後起身離開。
她反應慢半拍的坐起身,看著他突然跑走的背影,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她甚至連話都沒說半句。
還以為他帶她來海邊散心,就表示他不討厭她,而且剛剛他們一起玩的時候,他明明也笑得很開心,為什麼……
‘套上吧,衣服都濕了,很容易著涼。’一件薄毛毯覆在她肩上,為她驅走了些微寒意。
杜芯儀看著他,低下頭,微微地笑了,內心覺得有點甜。
照顧她的人很多,對她體貼入微的人也很多,但,她知道,每個人都是有目的的接近她,不是因為她的名氣,就是因為她的美貌。
可是他不一樣,他並不需要從她身上得到些什麼,他只是純粹擔心她而照顧她,如此而已。
突然,她的笑消失了。她抬起頭,眼底有點怒氣,她沉聲問︰‘你該不會是想說服我拍電影才對我那麼好吧?’
懊死!她怎麼會忘了,這個人也是有目的的,他就是為了要她去拍電影才到公司找她的;現在對她這麼好,這一切有可能只是他的布局。
她才不會像個白痴,傻傻的往陷阱里跳!
他在內心無聲嘆了口氣,蹲在她眼前,認真的再次道︰‘我說過了,這部電影,不拍了。’
‘我不管你拍不拍,總之,我是不可能會接拍的。還有,你究竟為什麼就是要我?演藝圈那麼大,適合演女主角的人選我相信不會只有我一個。’雖然她有張亮麗的容貌,但這一切都可以靠公司包裝,要找到像她這樣的人,演藝圈里多的是。
‘在某個頒獎會上,我見過你一次。’他們曾經四目相交,當時她笑得很燦爛,在鏡頭前呈現的或許美艷無比,但他卻覺得那個笑容假得令人難忘。
她像是在百花中最盛放的一朵,嬌艷無比,芳香四溢,然而,她絕美的笑容里卻透露出一種悲哀,像是百般不願、恨不得能展開雙翅飛離眾人的目光,只想逃到無人認識的地方躲起來。
那種渴求自由、平凡的眼神,莫名的,令他不忍。
‘那又怎樣?’難道也只是因為她的外貌?對于他可能是個以貌取人的膚淺家伙,她顯得有些失望。
‘我希望能拍出面具底下的你。’真實的她會是怎樣詮釋這部電影?說真的,他非常非常的期待,可惜,他沒有機會知道。
剎那問,她以為他知道了些什麼;她吞了吞口水,假裝不懂的道︰‘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是說我本人很假嗎?’
他最好有膽說是。
‘不是假,而是把自己保護得太好。’以前他不明白為何,現在他大概了解了七八成。
她瞪大雙眼,感覺自己在瞬間被看透!用力抿緊了唇,霍然站起身,轉身,還沒踏出第一步,他卻突然拉住她的手。
‘芯儀。’他好听的男性嗓音叫著她的名,而她卻感到渾身不自在,用力甩了甩手,卻怎麼也甩不開他。
他輕微施力,趁著她轉過身來的時候,捉住她另一只手臂,雙眼眨也不眨的深深凝望著她。
她的雙手用力抓著他,故意要弄痛他,可是他卻不為所動。她像在貓爪底下費力掙扎的小老鼠,最後只能狼狽的抬起頭,惱羞成怒的瞪著他。
‘告訴我,「那個人」對你做了些什麼?’
一記響雷閃過她頭頂,突如其來的傾盆大雨打在她身上,她感覺到痛、感覺到冷,卻無法猜到眼前這個男人究竟有什麼企圖。
眼前閃過一陣黑,她什麼都來不及說,就這樣昏厥了過去。
第三章
擰起了眉,她感到自己的頭有如千斤重般,重重的呼出一口氣,嘗試了幾次後,才能慢慢地睜開一絲眼縫來。
橘紅色的昏暗燈光、陌生的家具擺設,她模了模覆在身上的被子,猛然彈跳起身,連滾帶爬的下了床,發出了一聲不算小的聲響。她縮在牆角邊緣,驀地,門把被轉動了,她慌了,扯住身上的棉被,將自己給蓋住。
孟思翰听到房內傳來聲響,連忙開了門;他開了燈,原本睡在床上的人兒不見了,他巡視房內,很快便發現蜷縮在牆角邊的白色身影。
她顫抖著,猶如即將被宰殺的獵物般,瑟縮在一角等死。
‘芯儀?’伴隨著他說話的同時,他將她身上的棉被扯了下來。
她的右手用力搗住自己的唇,左手死捏著右手腕,過分放大的瞳孔看著他,身體止不住顫抖。
他想擁她入懷,想細聲哄哄她,然而,他卻只是抿緊唇,伸手拉下她的雙手,看著她豆大的淚一顆接一顆。
她的頰邊留有剛剛過度用力而浮現的殷紅指印,右手腕上也浮現淡淡的一層瘀青,她好像很習慣這樣弄傷自己而不自覺。
他垂下眼,盡量斂起隨時可能涌出的心疼。
她試著開口,可恐懼卻讓她牙關咬得格格作響;努力了好一段時間,她仍是一個字也說不上來,只是不停發出沉重的呼吸聲,還有愈來愈急促的吸鼻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