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紅兒瞪著他。「你不怕?」
木長青又搖搖頭。「不能讓他吃掉師妹啊——啊!你看,又來了!」
他又撲到火紅兒身旁,雙手做出驅趕蒼蠅的動作,同時口中不斷低聲叱喝︰「噓,噓,走開,快走開。」完全忘了師妹其實已經醒了,他不用再怕吵醒她。
「你每天都這麼趕它?」火紅兒微眯起眼,不大相信;但也難怪木長青這陣子總是精神不濟,夜夜這麼個趕法誰都受下了吧?
「它有時來有時下來,它不來的時候我就可以在旁邊打個盹——去去,走開走開。」
「你才應該走開!」火紅兒跳起來將木長青推開。
木長青一個腳步下穩,跌在地上,他表情十分迷惘,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麼。
「那是我的朋友,不許你趕他!」
「可是那個……•那是壞的……」
「我也是壞的!」
木長青連忙搖頭。「不不不,師妹不是壞的,師妹是好的。」
「我是壞的壞的!你走開!離我遠一點!不要靠近我!」火紅兒惱怒地用腳踢他,偏偏木長青生來就是一副硬骨頭,不管她怎麼踢,他總是堅持不肯動。
「你為什麼這麼笨這麼笨這麼笨!」火紅兒氣得大叫。印象中她好像很少這麼生氣,也沒人能讓她這麼生氣,她對人有的都是恨,那跟生氣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
木長青瑟縮了下,不過他仍是沒走開,甚至連站起來都沒有。反正都是要被推倒的,何必站起來。
「你再不走我又要打你了!」火紅兒高高舉起拳頭恐嚇。
木長青想了想,很認真的想了足足一分鐘,然後搖搖頭。「我可以作你的朋友,你不要跟壞東西在一起。」
「啊!」火紅兒氣得張開口對著他足足尖叫了一分鐘,然後撲上去抓花他的臉。
第四章
「唉……」
「嘆個啥兒氣?這孩子下錯啊,資質古樸。」
「意思就是笨。」
綠衣女子扁了扁嘴。「是‘古樸’。」
「就是這孩兒很笨、很呆的意思。」
「唉啊你很煩,大器晚成嘛,挑剔個什麼勁兒。他個頭是大了點、力氣是大了點、動作是慢了點、反應是呆了點兒,那又怎地?總之是個好人不就成了?」
「你自個兒也見到了,他這麼笨這麼呆,壓得住紅鬼那丫頭嗎?人家還小他四歲,已經把他治個徹底,再過個幾年,你那個‘古樸’的木長青就會被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那怎麼著?木頭便是這樣了……」她也不知不覺地嘆了口氣,支著下顎,美眸流盼,透著一絲玩味。
床上的孩子渾身是傷,說體無完膚也不過分,瞧瞧他那張小臉蛋給抓得,十幾條傷痕七橫八豎的,模樣很是嚇人。
「天生是木頭,穿上衣裳也還是木頭,你幾時見過狡猾的木頭?」
「他心竅未開,自然就是木頭。要是開了竅,就不再是木頭,而是個人了。」
「不成。」
「怎麼下成?咱們來探望他就是想看看他過得好不好,既然他過得不好,看在過去的情分上幫他一把也不為過。」他聳聳肩,一臉的滿不在乎。
「就不成。」她始終搖頭不同意。
「咦!這可真是奇怪了。當初最為蒼木抱不平的就是你了,怎地現在你見他受人欺侮卻又下吭氣了?」
「木頭的性格就是這樣了,被人砍被人打都是不還手的。」
「你要我說幾次?眼下他不是木頭,他是個‘人’。」
「我就希望他當個木頭人。」
雪衣少年有些錯愕地轉頭。「你希望他當個木頭人?」
「沒錯。」她點點頭,肯定地說道︰「等他這世被欺負夠了,就會曉得當人有多辛苦、當人有多可憐,最終還是會回我們草木界。」
是了,這兩個站在男孩床前的正是草木界的兩大使者檀香與牡丹。牡丹王听到這話,不由得眨了眨眼,咋舌。「檀香檀香,我始終不知道你有這麼深的心機。」
「什麼心機?順應天意也不對了?若他這世呆頭呆腦是菩薩應許的,那他就該這麼呆頭呆腦一世人,等時機到了就回歸咱們草木界,這哪算有什麼心機?」檀香哼了聲,轉開臉。
「你別忘了他跟紅鬼糾纏不清的情緣,那不是那麼容易斷的。要一株動了凡心的木頭再回去做木頭,談何容易?」
「所以他還是呆一點兒好。」
「那他被紅鬼欺負一輩子也無所謂?」
檀香冷他一眼。「你以為人的一輩子好長?人的生命何其短暫,咱們眨個眼楮、打個呵欠也就過去了,你看我像有所謂的樣子嗎?」
牡丹王澀澀一笑。「是是,的確不像。」
「走吧,回去回報上頭了。他們的轉生使這次干得還不賴,雖然不很滿意,也還算是可以了。」檀香說著,轉身離開。
反而是牡丹王猶豫了下。他趁著檀香轉身之際悄悄地在男孩床邊的燭心上模了一把。
「你作啥?」檀香警覺地回頭。
「沒,沒作啥,蠟燭快撅了,我把燭心搓短兒點。」
「你這人真是婆媽!撅了便撅了咩,快走吧。」
「來了。」
牡丹王唇角悄悄泛起一絲笑意,他用長長的白袖遮住自己手上的疤痕——他也不知自己何以非要跟檀香作對,只不過見素日火爆的檀香突然動起了心機,讓他不由得想拂一拂她的心意罷了吧。
牡丹王再望一眼床上睡得香甜的男孩,眼神透露著些許淘氣有趣。能幫你的也就到這里為止了,之後能不能開竅,那就要看你的運氣了,蒼木那燭心里滴入了牡丹血,是天人共求而不可得的神仙妙藥,但能不能令木頭變成人?也許吧……
不過也不要高興得太早。這一滴牡丹血什麼時候要還?這一世?下一輩子?還是千百年後的某一天?套一句江湖上常說的話——出來混的,總是要還的。不是嗎?
命運交織的網密密麻麻,人不知道,草木不知道,也許連「神」也不知道輕輕彈動了這條線所牽引的將會是其它多少條線。
十二歲的木長青渾然不覺自己在莫名其妙之間受了這滴牡丹血,更不知道自己就在這個夜里,命運開始有了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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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師妹,讓我親一口,你讓我親一口,我這些肉包子全都給你好麼?」
「嚇!我要你這些肉包子作啥?」
「那……那你想要什麼?小花兒?糖葫蘆?對啦!我娘前兩天來,給我帶了好些糖葫蘆跟雲片糕,如果你讓我親一口的話——」
「我不要糖葫蘆,也不要什麼雲片糕。」
男孩的聲音听起來快哭了。「那、那、那究竟要什麼?」
火紅兒的聲音甜膩得滴得出蜜,她笑吟吟地說道︰「這樣吧,我讓你親一口,你教我練功夫好嗎?」
「咦!」男孩似乎有些猶豫,「這……」
「不要就算啦,反正我也不稀罕。我師父是你師父的師兄,他教的功夫一定比你師父教的還要厲害。」
「誰說的!」男孩登時不服氣地嚷了起來,「我師父說過啦,辜大師父年紀大了,教的全是些溫吞吞的三腳貓把式,哪能跟我師父教的相比!
你看你那個不中用的師兄學了那麼久,還不是三兩下就被我撂倒了。」
「我就是知道你厲害,所以才讓你教我啊。」火紅兒甜甜地把小臉蛋往男孩面前湊,「怎麼樣?讓你親一口,你便教我好麼?」
那男孩正是周武。只見他無限渴望地望著火紅兒的小臉,終于忍不住湊上去小心翼翼地輕啄一下,霎時小臉刷地染成一片酡紅。他迷醉地望著火紅兒那張粉女敕得猶如出水芙蓉的小臉,忍不住又想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