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是多久呢?等到她頭發全白了,老得像敏婆婆那樣嗎?
她的內心痛苦地掙扎著,那是她從來都沒有過的難受。她不懂自己為何還要留在這鬼地方受苦?她不懂自己為何不能開開心心地伏上歸伯伯的背上?只要睡一覺,只要睡一覺醒來,這一切就全成了荒謬無稽的夢。
發現半晌沒了聲音,龍形書終于回頭,他原以為會看到空蕩蕩的海灘,但卻望進了耿馥仙的眼底——
他們錯愕地凝視著對方,兩雙淚眼相對。
瞬間,耿馥仙的腳步驀地輕快了起來,她奔到龍形書面前,猛地一抹淚,沒好氣地戳著他的胸膛罵道︰「你剛剛說什麼?誰要嫁給撼海?誰給你那麼大權力把我亂許配給人?連我爹選的夫婿我都不喜歡了,你以為你是誰?!」
「……」想了半晌,龍形書的眼珠子轉了轉,終于哭笑不得地微笑道︰「有沒有人說妳這丫頭真是刁蠻又不講理?」
「你眼下不是正說著?」
「嗯哼……」
「以後我們怎麼辦?」
「我現在是龍形家唯一的希望了。」
雹馥仙哈哈一笑,「是啊是啊,好了不起!不知龍小三公子有何吩咐?」
「妳現在不走,以後也許都走不了了唷!」他望著遠處的歸先生,他半個身子都已經沒入海中。
雹馥仙聳聳肩,臉上閃過一絲黯然,但也只是那一剎那,她又可愛地笑著,側著頭道︰「沒有我這小禍害,你怎能一人拯救龍形家?」
龍形書也笑了,遠處歸先生的身影終于全然沒入海中,倏地消失了蹤影;而不遠處,一只大海龜出現在海面上,快速地潛入了海中。
「前面就是了,你們自己小心。」怪老頭黎先生小小的手指著前方不遠處的山腰。「他們全在里面。」
「謝謝黎伯伯。」
「自己保重,雙錘很凶很凶的。」黎先生說著,轉身一溜煙跑得不見蹤影。
「跑得可真快。」耿馥仙有趣地笑道。
「一群膽小表……」龍形書嘟囔地望著那山腰,看起來並不是很遠,但這山路並不容易走,看起來雖然並不遠,但真要走到那里,恐怕還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
黎老頭帶他們走的路又小又曲折,路上怪石林立,總覺得四周有人不住地窺探,喁喁私語聲悄俏地從四面八方傳過來。
有時候他甚至認為自己看到了一雙躲在暗處的眼楮、一截在樹叢中快速閃過的衣角。
「走吧。」他深吸一口氣。
雹馥仙點點頭,跟上他堅定的腳步。
「我總覺得有人在看我們。」
「我也這樣覺得,不過他們大概沒惡意。」
「也許也是被海賊驚怕的人?」
「或許是吧……」他只能告訴耿馥仙這個島被海賊佔領了,島上的居民害怕海賊,所以都躲了起來,其他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真的很難對她說出口。
「唉啊!」不小心腳下一絆,耿馥仙摔在地上。
他連忙回頭扶起她。「小心!摔疼了哪里沒有?」
「沒……」耿馥仙吐著舌頭扮鬼臉。「腳絆了一下。」
「絆著了哪里?我看看。」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小腳踝,輕柔地撫著。「還疼嗎?」
雹馥仙紅著臉搖搖頭,不自在地縮回自己的腳,被他撫過的地方火辣辣地熱燙起來。
「真的不疼?我走慢些,妳要是跟不上就告訴我。」
「不打緊的,咱們是去救人,又不是游山玩水,當然要走得快些啦。」她笑著拍拍自己站起來。「我沒事,咱們快走吧!」
「嗯。」龍形書點點頭,握住她的手。「這次要小心點了,可別再摔著,萬一妳摔傷了,我可不背妳。」
「誰稀罕你背!我自己可以走。」耿馥仙嘟囔著跟在他身後,他突如其來的溫柔真讓人不適應,她好像已經習慣了被稱為「野猴子」,也習慣被他當成「野猴子」似的對待。
「現在這麼說,到時候妳又會拳打腳踢哭爹喊娘的。」他回頭朝她扮個鬼臉。
「你胡說!我才不會!」
「不會就最好啦,妳這麼胖,我才背不動妳。」
走在龍形書身後,她突然發現龍形書的背影並不像她所想象的那樣縴瘦,雖然無法與撼海那種虎背熊腰的體態相較,但已經有著一副男人寬厚的肩膀。
「要是我摔傷了,你真的不會背我嗎?」她輕輕地問。
他只是回頭笑了笑,什麼話也沒說。
苞在他身後,她突然覺得就算她只是累了,他也會背她,不管要走到什麼地方。
于是她又開心起來,步伐輕快地反握住龍小三的手。
她好像慢慢地喜歡上這種感覺——喜歡龍小三牽著她、喜歡自己的手躺在.他的掌心,不管要走到什麼地方。
走了半天,小路漸漸退到遠處,前方的路途顯然平坦空曠得多。他們走出軟樹林,只見四周奇花異草遍地,抬頭可見一座偌大牌樓,金碧輝煌,好不耀眼。
牌樓後一條平坦康莊大道,而不遠處殿宇巍峨,樓閣高聳,色彩輝煌燦爛。
牌樓下肅立著兩名鐵甲兵,兩把黑色砍刀耀眼生輝。
龍形書與耿馥仙躲在軟林之中悄悄地望著那兩名鐵甲兵,等了些時候,那鐵甲兵卻總是不動不走。
「好奇怪的地方,海賊的山寨倒有些像是京都里的紫禁城。」
「這是原來的島主所建。」這就是龍王所住的地方,不要說是京都的紫禁城了,恐怕天上宮闕也不過如此吧。
「這個島主一定十分富貴榮華。」耿馥仙有趣地說道,「這樣的宮殿里面一定有很多人,也許里面真有神醫能醫治龍首的病。」
「大概是這樣吧……」龍形書喃喃自語地說著,其實他實在很懷疑眼下里面到底住了些「什麼」。他開始慢慢理解敏婆婆所說的話了,那些沒頭沒腦的言語此刻謎底一一解開。
龍王真身指的當然就是龍王本人。
龍形家族傳說是龍王子嗣,那麼子孫有難來求助于龍王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但敏婆婆當時就說過龍王有難;所謂龍王有難,指的到底是龍王島被外人入侵?還是黎老頭說的,龍王病倒了?抑或者兩者都有?難不成敏婆婆竟然希望他們這些凡人能來解救龍王嗎?
龍首病得只剩一口氣,大嫂只是個弱女子,而他自己……唉,敏婆婆心里到底在想什麼?唯一比較有看頭的撼海三兩下就被那怪女人拖走了,這樣的陣容到底能解救什麼啊?
「喂!小三哥哥,你在想什麼?」
龍形書愣了一下。「你叫我什麼?」
雹馥仙紅了臉吶吶嘟囔︰「小……小三哥哥啊……」
「我是不是听錯了?」他好笑地瞅著她,「妳竟然會叫我『哥哥』。」
「唉唷!你這人!」
「好好,不逗妳了,這樣等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妳在這里等我,我繞到後面去看看還有沒有旁門可進去。」
「不。」耿馥仙牢牢握住他的手搖頭。「我要跟你一起去。」
「你跟著我不方便啊,妳留在這里——」
「不。」她只是搖頭,頑固地握住手不肯放。
龍形書嘆口氣,「那好吧,可是妳要很小心,千萬不能驚動他們。」
「我知道,我不會再闖禍的。」耿馥仙頭低低的,很委屈地說著。
龍形書想了想,終于輕輕地抬起她的小臉,望著她說道︰「我不是怕妳闖禍,我是怕……」
「怕什麼?」
「就是怕……」龍形書的臉驀然紅了起來,他說不出話來,只能吶吶地耙耙頭皮囁嚅︰「就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