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麼戲弄人,很好玩嗎?」聲音不僅失了平時的淡然,且更加冷峻。
「你怎麼了?」他翻過身,果然還是那副令人氣結的灑月兌樣,一點兒病態也沒有。「誰欺負你了?告訴我,我去幫你剝了他的皮,把他吊在樹上,用火烤個十天十夜做成人干,再剃光他的頭發丟上街,讓眾人朝他吐口水……」
「有你臨水堡少堡主在,誰敢欺負我呢。」語氣里有些譏諷。「連爹都反常地對我極好,直贊我這個乖女兒終于听了他的話,不都是托了少堡主的福?」
「不敢不敢。父親對女兒好是應該的嘛。」他打蛇隨棍上地接話。
「你!」她杏眼圓瞪,若非長久以來的教養,說不定早已吐出那些有損氣質的字眼。「你為什麼要將權放給我爹?」
「你老爹權力變大,地位變重,你這個女兒應該高興啊,怎麼氣成這樣?」他猶不知死活,笑嘻嘻地逗她。
「臨水堡的產業由堡主一手創立,理應一脈相承,你今天這麼做,等于將大好江山拱手讓人,置死去的堡主子何地?」
「不,未來娘子,你應該由另一個角度去想這件事。無論是舅舅掌權,或是叔叔掌權,反正賺錢的都是臨水堡。既然如此,就讓他們去忙好了,我反而落得輕松,不就有更多時間陪你了嗎?」他有些入迷地望著她因氣憤而微微泛紅的雙頰。果真是美人啊,連生氣都這麼美。
「所以這下我就變成媚主的禍水了?我以為你只是小事懶散,想不到竟昏庸到這種地步。」她冷笑,平淡語氣間卻布滿尖刺,而刺的,是她自己。
這些日子來的權力更迭造成臨水堡人心浮動,原本她陸家父女住在臨水堡已是名不正言不順,現在陸可久掌了大權,又全是因她陸青煙迷惑了少主,令一些忠心護主的僕佣們的冷眼更盛。
「不會的,現下臨水堡的產業只是由他們掌管而已,反正我隨時可以收回來。」他不但未因她的譏刺而動怒,反而笑意盎然地安撫她。「我說過,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的,如果小小討好一下未來岳丈就可以讓你好過些,我何樂不為?」
「我不相信你不明白其中的利害關系,你能做主、能決定,可是我卻沒有選擇的權利。」譏諷到了後來變為自嘲,她連個苦澀的表情都擠不出來。「所以,我只能任人擺布,被動的看你們的臉色存活。」
她知道他的聰明,更清楚他知道放權之後將會帶給她多大的沖擊,每個人都將矛頭指向她,即使是父親的善待,也是一種變相的威脅。
可是他仍是這麼做了。她不懂,每個人都在逼她,難道她不能有一些自主嗎!
「別這樣,乖娘子。」他拉下她,親昵地摟住。「我還不是因為疼你。」
她用力地推開他——這是第一次,她堅決地拒絕他,語氣無比森冷;
「別用你哄婢女那一套來哄我。」
「我絕對不是哄你。我這麼做,確實有其它的目的,但追根究底還是為了你啊,為什麼你不信呢?」他有些苦惱。
「你有什麼目的?」她擰著眉,不斷壓抑上涌的心火。她一向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緒,為什麼?為什麼這一次她會如此氣憤,甚至覺得……被他背叛了呢?
因為她對他有了期待啊!她以為他不是以前的晏霄了,她幾乎被他的戲言迷惑,什麼保護她、喜歡她、疼愛她,全都是幌子,原來他也是在利用她,然後達到他想要的目的。
每個人都這麼對她,她忽然覺得,自己為父親、為他、為臨水堡做的一切,是否全是她的自以為是?
「我、我不能說。」一說出來,勢必違背晏霄與他之間不得揭露身分的約定。他苦惱地望著她凝結成霜的容顏。這陣子好不容易才拉近與她的距離,現在,她卻似乎變本加厲的武裝起來。「你要相信我,我不會讓你受到一絲傷害……」
她不願再听下去,寒著臉轉身離去。至少,眼下他的敷衍已經傷害到她了,他還是沒做到他的承諾。
霍季雲凝視著她決絕的背影,所有笑容全被隆起的眉間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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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青煙信步來到水道旁的涼亭內,這是她與晏霄重逢的地方;在這里,他毫不掩飾對她的興趣,一反過去冷漠以待的態度,而後,便莫名其妙落了水。
憶起全堡因此而兵荒馬亂的情形,陸青煙微彎地唇角;拐個彎步上長廊,廊的盡頭是議事廳,在廊邊的假山,他帶著她與齊洛飛大玩捉迷藏,充分表現出與她的親近更甚子貼身侍衛。
越過議事廳,所走過的地方,都是兩人曾並肩踏過的,有他的嘻笑怒罵、裝模作樣;再經過自己的房間,那日兩人聚在一起擲骰嚇壞招喜的情境又浮上腦海。
再過去就是後山林場了。他一針見血地說出該地生死同門的天險,他為她拒絕了晏名瑾的糾纏、為她被殺傷臥床不起……
這些全都是他的偽裝?全都是他為了利用她而示好以卸下她的心防?
她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
他是堡內唯一稱得上對她好的人啊……
「青煙。」
身後傳來的聲音令她心神微微一動,深吸口氣蓄積勇氣後,她從容地轉過身。
「叔叔。」該來的總會來,在她的估算里,晏禱這一喚還算遲了。
「你倒是個好女兒,陸可久要的,你全替他弄到了。」晏禱臉上雖然有笑容,卻是肥肉顫動,很是猙獰。
「如果我說我不知道晏霄為什麼會有這個舉動,你會相信嗎?」她冷靜反問他。
「你們父女都把人當傻子?」晏禱冷笑。「別以為我不知道前陣子天尊教襲堡,陸可久也參與其中;若我將這件事讓晏霄曉得了,你想,你們父女在臨水堡還有什麼立足之地?」
她沉吟了一陣。「我不介意叔叔將這件事告訴晏霄。」反正他已經知道了,拿這件事威脅她根本沒有意義。一雙澄淨的美眸對上晏禱的眼,無畏無懼。「而且,說了這件事,對你並無好處。」
「怎麼說?」晏禱提防起來。
「天尊教入侵時,叔叔的人馬似乎未盡全力。天尊教徒由水道入侵,為何巡邏的守衛要等到少主的侍衛發難才有反應?為什麼代堡主到最後一直都沒出現?」那天從屋頂上到林場前,她可是看得溝清楚楚。
「我是因為……」晏禱一時語塞。
不理會他的辯駁,陸青煙接著道;「何況,叔叔能清楚的知道爹的事情,卻未在第一時間告訴晏霄,一直要等到爹掌了權才告密,這是否代表叔叔知而不告?」她的語調平緩,臉色漠然,完全不摻雜一點個人情緒,讓晏禱想罵她以下犯上的機會都沒有。
被她一激,晏禱反而冷靜了下來,對她另眼相看。「你身為女兒身,真是可惜了。」想到自己那不長進的兒子,他眼角一個抽搐。「如果晏霄知道陸可久的事,為什麼不治他?我相信攸關整個臨水堡的大事,晏霄不可能因為一個女人而姑息。」
陸青煙無語。在她的想法中,現在的晏霄非常可能做出各種光怪陸離的事。
「因為晏霄沒有證據不是嗎?」他一針見血地刺中要害。「要能辦陸可久,早就辦了,不會等到現在。青煙,臨水堡是晏家的產業,不是你們陸家的。當年堡主對你那麼好,你實在不該忘恩負義。陸可久是內奸的事我可以按下,但是,關于陸可久中飽私囊的內帳,或許我就必須要讓晏霄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