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義正辭嚴的話令四婢黯然不語,但不能否認其中含著某些感動。
冬兒首先開口打破沉默;「原來少主這麼疼我們……既然少主不喜歡,我們不會再提了。」
心里大石終于放下,霍季雲又從嚴肅轉為溫和的微笑,仰身躺下繼續接受四婢的服侍。
「少主對表小姐真是一往情深,我們原以為少主不喜歡表小姐的。」
秋兒有些酸溜溜地說,眼角略帶遺憾地瞄了瞄少堡主精壯結實的赤果胸膛。
「怎麼說我不喜歡青煙?」本來只是找個借口,但秋兒的話引起了他的好奇。
「以前少主對表小姐冷冷淡淡的,一年難得回堡一次也說不上一句話,見了面頂多點個頭,這樣哪像喜歡呢。」夏兒解了他的疑惑。
「哦?」他劍眉攏起,又問︰「在你們眼里,青煙是怎麼樣的人?」
「表小姐很少和下人說話……除了服侍她的招喜以外。」春兒仔細回想,「她總是待在她的房內,要不就在堡內四處走走,行事很低調。」
「不過,堡主很疼她呢。」秋兒接著道;「舅爺和二爺根本不理表小姐,反而是堡主常叫表小姐過去聊天,所以才會指婚給少主您啊。」
「從沒見過她大聲說話,表小姐應該是沒什麼脾氣的吧。」夏兒猜想。
冬兒停止了撫琴,順著眾人的話,「少主,您這個問題真是問倒我們了,表小姐和誰都不熟絡,誰又真的認識她了呢。」
這些訊息就很足夠了,霍季雲心想。可以想見陸青煙在堡內相當安分,可是她不經意表現出來的聰慧,別人對她不應該只有這樣的印象。究竟她如此鋒芒盡斂、低調隱藏的目的是什麼?
而她對晏霄雖百依百順,卻不刻意討好;不常顯露歡容,眉梢又總是隱約透出愁緒,這些都不像是未來堡主夫人該有的表現。
冬兒說得好,誰又真的認識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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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懷抱著對陸青煙無盡的好奇,霍季雲瞞著齊洛飛興忽忽跑到美人房前敲門。
開門的是招喜,見到少堡主先是訝異,一時忘了下人本分,多看了他一眼。
此刻的霍季雲風采翩翩、氣質出眾,可能連他自己都想不到只是換了一身富貴衣服,就讓他更加豐神俊朗。以往他衣著樸素,若非存心招惹,一般姑娘家還懶得看他一眼。
「青煙呢?」他微笑盯著招喜,直到她羞澀地別過臉。
「小姐在里頭,奴婢去叫她。」被俊逸挺拔的少主看著,招喜只覺臉上一陣陣發熱,扭頭跑進房,心想陸青煙不知怎麼能面對他而面無表情。
霍季雲跟在她後頭進了房,老大不客氣地在繡廳坐下,欣賞陸青煙繡到一半的花鳥,絲毫不避嫌。
半響,一抹淺綠身影裊裊婷婷由內室踱出,陸青煙對他大刺剌的舉動甚至沒有眨一下眼,便在他對面落座。
「招喜,送壺熱茶來。」水眸瞅著他,儀態端莊,不像春夏秋冬或招喜會因他的注視而羞怯。忽又想到什麼,她叫住招喜。「順便揀幾樣茶點來,要甜的。」
霍季雲笑了。好一個細心的女子,而且完全不被他的「色誘」所影響。「未來娘子,你記得我喜歡吃甜品?」
「很難得的習慣不是嗎?」她淺淺地送上一個笑。
但霍季雲從她的笑容中看出些許惆悵。越看著她,越覺得她嬌柔的表相里似乎藏著許多心事,這麼多的情緒壓迫著她,應該不太好受吧?他不免一陣心疼。
「未來娘子,你知道我昨兒個被小飛子欺負得多慘啊!整個人幾乎埋在賬冊山里,到現在,腦子里還是一堆數字呢。」他指著頭,佯裝可憐地瞅著她。「還是未來娘子你好,我一來就叫招喜弄東西給我,小飛子他不讓我吃,不讓我喝,不讓我睡覺,不讓我休息,連蹲茅……如廁都不讓我去,唉,我是多麼可憐啊。」
陸青煙被他的模樣弄得有些忍俊不禁,看他又朝窗外探頭探腦,似乎在期待招喜端著大魚大肉回來,她淡漠的臉上終于綻出一個真心的微笑。
「你笑了!」霍季雲眼楮一亮。「這樣才對嘛,美人兒就是要多笑,否則不是辜負這花容月貌了嗎?」
她頓時領悟過來他裝模作樣是在逗她笑。或許是昨日二爺的話壓在心頭,她一直無法放開心情,他卻在短時間內便發現她的異樣,不僅沒有揭破,還迂回地抒解了她的郁結。
他真的不同了。
「你一直能保持心情愉快嗎?」她一直無法理解。「甚至連自己的父親被暗殺,你似乎也沒有很大的哀戚。」
「呃……這個,其實我和他並不十分親近……」這麼說也沒錯,因為晏祈又不是他真正的老子。「何況,一直沉浸在哀戚里怎麼成呢?如果連少堡主都郁郁寡歡,誰來挑起臨水堡的大擔子?」他真是太聰明了,居然能想出這個理由。
「堡主自小將你送上山,難怪你們不親近。」她嘆口氣。「你說得對,一直沉浸在哀戚里怎麼成呢……有些事情,還是必須自己去克服的。」盈盈目光突然鎖定了他,泄露出矛盾的情緒。她想起父親的要求及二爺的逼迫。若她使手段逼婚,或假意親近晏霄竊取情報,臨水堡產業落到父親或二爺手里,便辜負了故堡主對她的期待;若她不理會二爺的要求,父親很可能身敗名裂,自己也可能落得連立足之地都沒有……她究竟該怎麼做?
「未來娘子,你怎麼一直看著我?」霍季雲靈光一閃,得意地笑起來。「嘿!你終于發現我長得英俊非凡,所以目不轉楮嗎?」
被他這麼一說,她一向淡然的粉頰上竟也浮現一絲不自在,禁不住做了一個有違大家閨秀禮教的動作——橫了他一眼。
「誰管你是不是英俊非凡呢。」她微嗔地啐了一聲。
「那你為什麼直勾勾地瞧著我?」見她難得流露出小女人的嬌媚,他心花怒放,連忙笑著拉過椅子坐到她旁邊。「說吧說吧,你情不自禁愛上我了,是吧?」
「胡說。」她轉目不看他。
「沒關系,我知道你害羞。喜歡上我是很正常的,以前在淞田……在外頭的時候,只要是女性,上至七十下至七歲,誰不喜歡我呢……」把頭湊過去和她對上,他真把自己當成了她的未婚夫,完全沉浸在與未婚妻打情罵俏的樂趣中。
「你真是……」完全拿他沒辦法,她只能極力平息心湖的漣漪,不讓他的胡言亂語擾亂了她。「我看著你,只是考慮著事情罷了。」
「考慮什麼?要不要承認愛上我,有這麼難決定嗎?」霍季雲對她無可奈何的臉色視而不見,突然由衣服暗袋中掏出一樣東西。「這樣吧,用這個決定?」
待陸青煙看清楚他拿出來的東西,不禁詫異地揚起柳眉。「你怎麼隨身帶著這個?」
「嘿嘿,少主我無所不能,除了武功高強、玉樹臨風之外,當然也要賭技精湛。」他環顧了周圍,將繡桌旁用來裝線扣、繡針的小缽拿起,倒出里頭的東西,回到她身邊。「這個骰子我玩了十幾年了,也算小有成就。現下咱們來比擲骰,若我贏了,你就得承認愛上我,如何?」他笑眯了眼的將骰子遞給她。
玩了十幾年?望著手中骰子,听著他興高采烈說著渾話,她好似重新認識了他一般,怔忡了一會兒。
不過,她是不會違逆晏霄的意思的。「我就算擲了,也不知道自己是贏是輸啊。」她搖著頭,縴手順勢將骰子往缽里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