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兒茫然地閉上了雙眼,感受到他溫柔的吻。她不由得嬌喘,猛然像是跌落深谷般無助地攀住了他的肩。
他們的身軀緊緊倚靠在一起,疼痛的火焰驀地燃燒起來——
她嬌軟無力地依偎著他,心跳狂亂得她以為自己將要停止呼吸。
他卻猛然停住,咬著牙溫柔地抱起他,將他顫抖的身軀放在床上,然後背過身去。
她恍惚地感覺到他溫柔的手,輕輕拉過被子蓋住自己的身體,體內那把吶喊著要被熄滅的火焰如此令人目眩神迷!她拉住他的手,卻說不出話來。
「乖,我不能趁你酒醉佔你便宜。」
他沙啞的聲音磨過她的神智,卻不能令她清醒。
拾兒不肯放手,她像個孩子似的緊緊攀住他的手,迷蒙又倔強的眸子里寫著純真。
戰王嘆息一聲,靠在床邊擁抱著他,讓他靠在自己的胸膛。
拾兒安心地微笑,依偎著他,盡避火焰依然炙熱,但擁抱著他就能安心,有種幸福的感覺。
她閉上了眼楮,唇角泛著一抹神秘幸福的微笑,安然入睡。
而對他,可憐的戰王,卻是個自作自受的無眠之夜。這,是他今生所受過最嚴厲的考驗。
第七章
戰王悄悄地潛進紫陽宮。這是皇帝的寢宮。
夜很深、很沉,雖然侍衛的防備依然森嚴,但他已經模熟了他們的作息,連他們幾時會伸個懶腰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紫陽宮無疑是整座金陵皇宮守備最森嚴的地方,但也因為大家都認為守備十分周延,所以其實也是空隙最多的地方,因此他可以很輕易地趁著夜色潛伏進來。
透著紙窗,皇帝寢宮里的人還沒睡,屋里還亮著燈。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窗子,輕輕地戳破了一個洞往里面看。
金陵皇帝已經久未露面,雖然他早已成人,但朝政卻依然在皇太後以及右丞相李抗遠把持下。
這個皇帝只是個傀儡。
燭影搖曳下,透過窗所看到的卻讓他大吃一驚!
多年前當他還年幼的時候,曾多次見過「皇甫公子」,而現在在他眼前的男人,竟與多年前所見的皇甫公子如此神似!
他年紀約莫在三十歲上下,臉色略顯蒼白,體態比起長年習武的皇甫公子顯得略胖些,但除此之外他們的神態、樣貌竟然十分相似。
燈影下的他,幽幽地嘆了口氣。他正在看奏折,眉頭深鎖。
孝文帝六歲即位,至今已經過了二十多年,算來也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但燈下的他看起來卻蒼白憔悴,一點都不像正值青壯的人。
仔細想想他的處境,六歲即位之後便一直是個傀儡皇帝;過了二十多年依然是個傀儡。金陵日益衰敗,而他卻無能為力……外間的人暗地里嘲笑他懦弱無能,而他……果真懦弱無能嗎?
戰王靜靜地望著他,思索著自己前來的目的——
金陵周邊四國當中,北夷最為壯大強盛。北夷人素來與金陵並無往來,每年象征性的繳交貢納,那也是看在老皇帝的面子上。近年納貢年年減少,金陵表面上表現出大國的不悅,實際上卻不敢真正采取任何行動,因為他們心知肚明,兩國一旦交兵,金陵的勝算微乎其微。
當年的廣陽帝外交甚強,而他在位之時北夷尚未強盛起來,但這二十多年來,北夷軍容日盛,早已不是當年可比擬。
此次他帶著三千兵馬進入金陵,沿路化整為零直驅陰山腳下,根據探子回報,金陵並非不知,但他們卻隱忍著不敢發作,這顯示了金陵不願意與北夷正面沖突。北夷已經得寸,如今是否要進尺?
金陵的傀儡皇帝就在眼前,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啊……
「誰在外面?」突然,燈影下的人出了聲,戰王不由得一驚,是自己思索間泄露了形跡?
「是大哥魂魄歸來麼?」那聲音里隱藏著無限思念、渴望,帶著一絲絲哀傷。
「大哥,你多年沒來探望小弟了,可知道小弟朝思暮想,多希望能再見大哥一面!大哥英魂有知請現身相見……」
原來,皇甫公子過去曾多次潛入金陵來探望自己的異母兄弟?
「大哥,小弟還要隱忍到什麼時候呢?大哥總是說她是母親,她總是會老會死……可是這麼多年了,小弟眼看著金陵在她手中日益衰微,眼看著她與李抗遠恣意操弄朝綱,民怨四起啊!大哥,小弟還要忍他們到何時?難道要等到金陵被四國侵吞才要反手?
「小弟豈不知北夷、南蠻、西郡跟東邊的大宋國虎視眈眈,每天都想著要並吞金陵,小弟豈不願金陵重新強盛、百姓豐衣足食!大哥過去的諄諄教誨小弟永志于心,不敢或望,但如今……如今已到了這步田地,小弟委實……委實難以再忍耐下去!」他咬牙切齒,怒氣陡升。
「若不是……若不是看在他們手中還有著大哥的孩子,小弟……小弟早已發兵將他們一舉殲滅。多年來小弟暗地里部署,老早已有成效。數十萬大軍暗地里演練,明處小弟手無軍權,處處受到李抗遠掣肘,背地里那些將軍早已歸小弟所轄,就像這次北夷揮兵入關,小弟有感于他們多年來照顧大哥的遺月復子,才會按兵不動——大哥!小弟一番心意,你泉下有知麼?」
戰王驀地一驚!眼神暗了下來,這孝文帝……心機原來如此深沉!
原來這「傀儡皇帝」早將他們一舉一動看在眼中、放在心上——
「唉……時機將至,風家一門忠烈,朕……不會讓他枉死在李抗遠手中……」
戰王終于起身,什麼話也沒說,隔著薄薄的窗欞躬身一揖。
「我大哥的孩子……好麼?」
戰王無言點頭。
「終有一日,金陵將恭迎他們的真主回宮。」
戰王仰天,心中感慨萬千。
「那日之前,有勞大哥英魂照料……今日大哥英魂來兮,所見所聞當唯有你我知曉……」
望著那窗欞,戰王只得一抹苦笑,飛身遠去。
他千算萬算,竟沒算到這「傀儡皇帝」心機暗藏,手段如此之高。
想起臨行前母親對他的交代——此去金陵,入皇宮一探孝文帝虛實;倘若果真是傀儡,當手刃之,攻金陵迎小皇帝回宮;若否,當偃兵息鼓,速回北夷。
戰王身影遠去,燈下的孝文帝呼口氣,額上冷汗涔涔。
「皇上受驚了。」暗里,那人微笑道。
「幸虧愛卿指點,免去朕殺身之禍。」
「皇上不必驚慌,那戰王雖然勇猛難當,卻不是莽撞之人,未探得虛實之前絕不會輕易動手。」
「沒想到北夷竟然派自己未來的王前來刺殺……」
「呵呵……北夷乃母系之國,死一個太子也不算什麼,不過戰王的確是他們之中最有君相之人,想來沒有把握的話是不會讓他前來的。」
「愛卿足不出戶卻能知天下之事,真賢人也。」
「皇上謬贊。」
「對了,愛卿的大哥依然在牢獄之中,秋末將至……」
那人終于走出暗影。他頭戴藍巾,一襲藍色書生袍,閑淡雅致,風采逼人。
「皇上不必憂心,我大哥艷福不淺,趁此事正好可以挫挫太後與李抗遠的銳氣,令他們不敢妄動——」他手中的蒲扇緩緩搖曳,玉面含笑,眼波盈動。
孝文帝不由得側開目光,臉上一熱——
他,正是與風步雲一同前往藥王谷、性格沖動火爆、不知瞻前顧後為何物的風踏雪。
「如意?如意!快命人備熱水!快啊!」
小爆女如意低著頭裝出一副苦瓜臉。「太後,您剛剛才離了熱水,現在又要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