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妳費心了……」
藥兒抬起頭,不滿意地微微蹙起眉。「因為你關在里面而我在外面,所以我們變生疏了嗎?」
「當然不是。我們無論到哪里都絕對不會生疏的。」他搖頭。
「那為什麼這麼說呢?」
「說什麼?」風步雲有些詫異。她怎麼突然生氣了?藥兒嫻靜溫雅,從來不發脾氣的啊。
「說什麼費心……」她低下頭,淚水嘩地掉下來。「我不能理解你為何選擇被關在這里,但我願意在這里陪你一生一世;如果你不能理解我的心意,至少也該明白我來這里從來就沒有費不費心的問題……」
「藥兒……」
「我改天再來探你——」她轉身便走,連碗筷也不想收拾。
風步雲卻沒讓她走,他握住她的手,透過牢房的鐵欄桿將她拉近自己懷中。盡避那鐵條是如此的冰冷,卻無法隔絕他們彼此溫暖的懷抱。
他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緊緊地擁抱了她;藥兒身上那獨特的幽香莫名的令人感到悲傷,一直飄浮在空氣中的恐懼突然顯得那樣真實——
死亡,永遠不能再見到她、不能再听到她、不能再擁抱她——
倘若有幸,死後真的無知那倒也罷了,否則他該如何承受這種淒苦痛楚?
思及此,風步雲不顧一切地低下頭吻住了她顫抖哭泣的唇,忘情的火焰燃燒著彼此的神智——
無論他們有多麼不想表現出來,但下一刻懷里的空虛又豈止是「生離死別」就能形容?
「歡迎啊!來自北夷的『戰王』呵呵!老夫久仰大名,只是沒想到撒網抓小魚,卻來了這麼條大魚,真是意外之喜!」
「蘇宏……你竟然背叛本王……」戰王的聲音低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令在場的人不由得肅然。
不遠處,一隊整齊軍上護衛的錦袍老人走到了庭院邊緣。老人蟒冠紫袍,一身華麗,正是右丞相李抗遠;而站在他身邊的原本該是個高大威武的戰士,如今卻成了一身官袍的朝廷命官;那人便是蘇宏,曾經是他的心月復,如今卻成了叛徒。
「戰王何必生氣?良禽擇木而棲乃是人之常情。你們北夷給不了他的,老夫全都能給,蘇督軍乃是有識之人。」
蘇宏低著頭,不敢直視戰王眼光,唯唯諾諾地瑟縮在李抗遠身邊,模樣顯得猥瑣不堪。
戰王冷眼看著包圍在他們身邊的禁衛軍——他萬萬想不到自己所信任的部下竟然會背叛,如今人牆層層疊疊,他該如何護衛金狂三跟拾兒全身而退?
「你們是跑不了的,還是乖乖的束手就擒吧!」
「要老金束手就擒?你這老匹夫!」金狂三大吼一聲,亮出了金刀。「咱老金既然敢來,就沒打算活著出去!你們想殺我也得秤秤自己斤兩!」
「千萬不可戀戰,咱們已經深入重圍,要想辦法殺出一條血路。」戰王低聲交代著,將金狂三與路拾兒護在身後。「你們緊跟著我,切莫分開了,知道嗎?」
拾兒微微一笑,臉上竟無懼色。
「喂!小女圭女圭,你怕不怕?」金狂三笑著問。
「你看我怕不怕?」
「看起來是不怕,不過你手上沒兵刀,你等著,老金去給你搶一把來!」
說著,金狂三金刀猛然揮向最近的一名士兵,他出招甚快,那名士兵慘叫一聲,舉手想格擋卻已經來不及,一條手臂就這麼硬生生地給砍了下來。紅霧刷地噴起,周圍一陣嘩然騷動!
「小女圭女圭接刀!」
「唉唷!這刀子滑溜溜,一點都不好玩!」拾兒大笑,猛然翻身而起,使出了他最拿手的八卦迷蹤步,他走到哪煙霧便跟到哪,才那麼一轉眼的瞬間,他竟然已經在周圍士兵身上全下了毒。
「快拿下他們!一個也不準放走!」
一場血戰就此展開。
這是拾兒第一次看到戰王的武器出鞘,那是一把漆黑戰斧,那斧頭通體漆黑沒半點光芒,盡避月色火光搖曳,那黑色斧頭依然漆黑如墨;只見他雙手掄斧,出招凌厲俐落,只要與他的斧頭相接,長劍斷裂落地之聲不斷,足見那斧頭之鋒利、臂力之驚人!
他們周圍的禁衛軍源源不絕而來,前僕後繼,卻也死傷慘重。
血霧不斷四下噴起,到處都听得到哀嚎聲、打殺聲!
他們三人如同三匹猛虎,戰王與金狂三前後護衛著路拾兒,但拾兒可也沒閑著,只見她穿花蝴蝶似的忽左忽右,身影飄忽難覓!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手中也多了把長劍,她就拿著長劍使出金狂三所教她的刀法,招式雖然還不熟悉,但刀法的精神卻是領悟到了;再配上她那手神出鬼沒的「毒手」,所到之處只能用慘絕人寰來形容。
他們的氣勢太過猛烈,禁衛軍幾時曾遇過如此高手!幾回合下來,禁衛軍士們心虛了、被殺怕了,包圍的圈子愈來愈大,卻是誰也不敢真的沖上去拚命。只見人牆不斷左移右移,雖然依然包圍著不讓他們闖出去,再卻也沒人敢上去廝殺。
「給我殺!死活不論!一顆人頭一萬兩黃金!」
一萬兩!
這是他們十輩子也賺不來的厚賞!
此令一出,禁衛軍們受到鼓舞,包圍的圈子再度縮小,人人奮勇爭先——
「擒賊先擒王,拾兒!」
「知道啦!」
拾兒身影如鬼魅一般穿出了人牆,刷地欺到李抗遠身前幾丈。「老賊!納命來!」
李抗遠嚇了一大跳,連連後退好幾步,他身旁的護衛們紛紛搶上前去阻攔——
「擋我者死!看毒煙!」拾兒殺出了火氣,小手一揚,一陣白色煙霧揚起,那些護衛們早見到禁衛軍上中毒的下場,連忙閃身避開,誰知道拾兒這一招乃是虛招,趁著他們閃身的同時,自己已經趨前好幾步,眼看就要抓住李抗遠——
「快住手!你們再不住手,我一刀殺了風步雲!」
庭院另一邊,蘇宏押著個人出現,刀子就架在那人脖子上;而那人低垂著頭,身上穿著沾滿血跡的白衣——
「放開他!」金狂三狂怒著咆哮,金刀揮舞著格開了周邊的人,身影飛快地沖向了蘇宏所押的人。「總頭兒!老金來救你!」
「不!」戰王呼喊,他手中的戰斧連連格開了好幾刀,身上也出現多處傷痕。「別去!」
電光石火之間,拾兒只見蘇宏手中所押之人抬起了頭,他的唇角泛起一絲冷笑——
拾兒猛然轉身想阻止這一切,卻已來不及了!
那人原本背在身後的手突然出現,手中寒芒一閃——
一把亮晃晃的鋼刀穿透了金狂三還在半空中的身體,鋼刀速度好快、好銳利!
瞬間迸出,一陣血霧頓時迷蒙了金狂三魁梧的身材!
她從小就是乞丐,打從有記憶開始,就跟著一群乞丐在金陵皇城里四處流浪;他們吃,她也跟著吃;他們睡,她便跟著睡。曾經有個老乞婆照顧過她一陣子,而那盲眼又啞巴的乞婆從來沒能給過她什麼溫暖。
在藥王谷里,她身分與眾不同,既不是藥王的徒弟,也不是藥王谷中的僕役,她是藥王兩位已故老友的徒弟。因著這原因,藥王谷里的人多半把她當成客人來看待,對她禮讓有加,卻保持著疏遠的距離。
她這輩子唯一能稱得上是親人的,只有藥兒一個。
自從遇到金狂三,他們生死與共過一段日子,他背著半死不活的老人在森林里躲避藥王谷的人的追殺,又帶著這粗魯的老頭子四處奔走尋找藥兒跟風步雲的下落,然後他們還一起在戰王的軍隊里假裝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