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妳見過冥王嗎?」
他嘆息著扯開話題,兩人之間似乎有堵看不見的牆阻隔著他們,而此時此刻的他竟也無力去擊破那堵牆。
「沒。」
風步雲訝異。「妳從來沒見過他,卻千里迢迢的跑來嫁給他?」
藥兒點點頭,理所當然地回答︰「這是師父的吩咐。」
「盡避他可能強搶民女、娶了不少夫人了?」
「民間傳言而已。」
「可是……」
這時代的婚姻的確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想到藥兒要嫁給一個統御鬼府的「冥王」,這念頭登時令他一陣厭惡!
「有何不對嗎?」
風步雲正想開口,背心卻感到一陣寒意——又來了!那種令人不舒服的感覺,冷冽的殺氣再度出現!
究竟是誰一路上跟著他們?來人武功之高令人不敢想象,又或者來人非常懂得隱藏,才能如此一路跟蹤卻又不被發現?
藥兒也感覺到了,她的背脊不由得僵了僵。
「咱們今天就先在這客棧歇息,待燕錚回來之後再看情況行事。」
是了,燕錚。
藥兒眼神一黯,默然垂下美眸。
那是一名江湖奇女子,一抹難以忽視的墨綠。
她有著江湖兒女坦蕩蕩的率真英氣,從她身上找下到半絲矯柔做作,她的直爽俐落令藥兒自慚形穢。
看著燕錚跟風步雲把酒言歡的模樣,她心頭止不住地翻攪著漣漪!多希望自己也能那樣坦率果斷,多希望自己也能對著他暢所欲言!
他們兩人站在一起多麼登對!風步雲俊朗無雙,燕錚英氣颯爽——他們是知己,聊不完的江湖恩怨,說不完的民間疾苦。
當他們秉燭夜談之時,在鄰房听得一清二楚的她卻只能暗自喟嘆,輾轉難眠。
王藥兒永遠成不了燕錚……
因著說不出口的莫名失落,于是只能無言。
這段旅程終于也快到終點了。等上了陰山,風步雲就再沒有繼續留在她身邊的理由,也就是說,他們即將分開。
望著風步雲俊朗的容顏,她心底深處泛起一陣陣失落不舍,她明亮的眸子黯然,卻也只能低頭無語;她這一生似乎從來沒有過自己能選擇的時候。
「大批人馬浩浩蕩蕩開到陰山腳下,驚動了附近的官府,具探子回報,人數至少超過三千!」
風步雲墨眉蹙緊。
燕錚續道︰「他們到底怎麼來的沒人知道,似是從四面八方喬裝改扮成一般行者,今晨才聚集在陰山腳下。」
「可知何方人馬?」
「他們的戰旗上寫著『戰王』。」
藥兒一怔!戰王?天下四王當中的戰王何以會來征討冥王?
四王中藥王被殺,戰王又征討冥王,紫微神宮究竟是在瓦解自己的勢力還是在鏟除異己?
「這件事已經上呈邊關元帥,但他們還沒有響應。」
「關外一下子涌進三千兵馬,朝廷尚未插手……幾個鎮都已經淪陷,手無寸鐵的鎮民成了紫微神宮的馬前先鋒,朝廷卻依然毫無動靜……」
「正是。」
「附近三大州的捕頭們已經領人往陰山集合,理當今明兩天就會到了。」
「嗯……」風步雲沉吟,依舊一臉凝重。
他們一路行來,人心惶惶不安,空氣中凝結著恐懼的氛圍,原本名不見經傳的紫微神宮像是在一夕之間君臨天下!他們一統武林、奪取江山的圖謀如此明顯,不服者殺無赦、死無全尸——朝廷縱使耳不聰、目不明,他所傳去的火訊也該早就到了,怎麼會……
「步雲,眼下咱們該怎麼辦?」
所有捕頭中,只有燕錚不稱他為「總頭兒」,而是「步雲」。
藥兒心中又是一陣酸楚!
「夜探陰山。」
「夜探陰山?」藥兒連忙搖頭。「不,那些人……」
「別擔心。」風步雲微笑著安撫她︰「我與燕錚一同前去,不會有事。」
是了,他有燕錚相陪,不是獨行天涯單闖曉宮,他們兩個都是武林高手,而她不過一介弱質女子。
藥兒心中嘆息,表面上卻仍是淡然自若。「有此必要麼?你們上去也不能改變什麼,想來冥王的人對你亦無好感。」
「眼下戰王人馬已齊聚陰山腳下,冥王再怎麼詭魅妖異也不可能對付得了這幾千人的大軍。他若不想陰山被踏平,就得跟我合作。」
「你不過是捕頭,不是大將軍大元帥呀。」
風步雲不以為忤地淡笑。「我雖沒有千軍萬馬,但縱橫于干軍萬馬中的小本事還是有的。」
他說得如此輕松,那股自信絕非出于狂妄,相反的卻是一派泰然自若的安閑,藥兒凝視著他,不語。
他真的不懂女兒家的心事嗎?他這一去,倘若出了什麼事,她該怎麼辦呢?
「王姑娘,妳大可放心,我跟步雲合作已久,都是老江湖了,我們不會有事的。」燕錚說著,一臉豪氣笑容。
是了是了,有燕錚、有默契,他們攜手闖蕩江湖再自然不過!
藥兒不語,轉身離開。
風步雲像是意識到什麼,唇瓣掀了掀,卻沒發出半點聲音。
燕錚看著他,又看看藥兒的背影,麗容泛起一絲疑惑。「我說錯什麼了嗎?」
「沒,沒什麼錯的,打理一下吧,三更咱們就上陰山采冥府。」如果真的沒什麼錯,他聲音里怎會有那一絲嘆息?
燕錚渾然不覺,她愉快地伸個懶腰,看來興致勃勃。「咱們好久沒一起夜探啦!去年夜探京城首富那件事你還記得嗎?真刺激耶!誰想得到一介商賈竟養了那麼多武林高手……」
「我當然記得,我更記得妳是如何的大意輕敵,險些敗露了咱們的行藏賠上妳的小命……」
棒著牆,藥兒不爭氣的淚水終于掉了下來,淡然的面貌消失,只剩下一個滿身情傷的小女子。
她望著手中的藥王令,真想就這麼將之扔到窗外、扔進深海,永遠不要再看到這塊該死的令牌。
從來不知道拿著這塊令牌會有這麼多的煩惱。
對她來說,天下四王只是一種存在,就跟山啊水啊一樣,就只是靜靜存在著;此時此刻才知道,平靜的湖面下竟是如此地暗潮洶涌。而她,正好在波濤之中。
他們一路追著風步雲跟王藥兒的足跡而來。
要追蹤他們可真是簡單得要命,他們走到哪都是一場大混亂,更何況一個藍袍書生跟一個白衣絕代女子,見過的人包準不會忘記。
追到前幾日,原本就快追上了,但他卻憑著老江湖的感覺發現了這群由北夷人所組成的軍隊,他們雖然全都易裝改扮成尋常的商家行人,但哪有商人會運著一車又一車的鎧甲武器?
這群北夷軍的方向跟風步雲他們一樣,于是他跟拾兒便毫不猶豫地混了進來,算計著還能順道打探點消息,誰知這群北夷人口風緊得很。眼下大軍都已經駐扎在陰山腳下了,卻還是沒人肯說他們此行的目的究竟為何。
而且一路上他們都沒見到「戰王」。
雖然有大軍帥帳,可是卻從不見戰王出入,這戰王簡直像個大姑娘似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弄得拾兒心癢難耐!愈是見不著愈是想知道名聞遐邇的「戰王」究竟是何模樣。
「你想他到底長啥模樣?會不會身高九尺、虎背熊腰,好象活張飛那樣?」
拾兒好奇地往主帥帳中悄悄張望,不遠處的主帥帳棚又高又大,顯眼得很,想不注意都不行。
「你又知道活張飛長什麼模樣了?難不成你們藥王谷里還有說書的?還是藥王谷供著個張爺爺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