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期一過,無論結果如何,他勢必無法再見她,在此之前,他想將她的心結全解開,他不想看她背著陰影過一輩子,這或許是他自我滿足的行為;但她是他唯一掛在心上的人兒,讓他任性一回,應該不為過吧。
「是啊,姑娘,他是為了妳好啊。」
「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妳就消消氣,原諒他吧。」
「是啊、是啊,這樣體貼的男人少見,我們家那口子啊……」
靠近她的大嬸們妳一言我一語地勸著,從未在人前如此失控的闕掠影芳容撤去情緒,水目危險的瞇起。
這世道古道熱腸的人還真多啊,瞄過她無表情的芙顏,浮扁大感不妙地叫道︰「呃……那個……各位鄉親,你們的好意我心領,別再勸了。」再勸下去,有人真的要翻臉了。
「來不及了,」闕掠影冷冷地勾起一抹笑。「我、不、原、諒、你。」
隨即足下一點,縴影拔地而起,踩著圍觀人群的肩膀,躍上民宅的屋脊而去。
「太過分了!」浮扁像被重擊似地撫著胸坎嘆道︰「就算是冷笑還是很美啊。」
那股冷到骨子里迫人心魂的美讓他心悸不已,唉,他真是盲目的愛慘了她,盡避知道自己惹得她氣憤難當,還是為她露出的笑意震昏心神。
她逐漸能在他面前不掩真性情,讓他很開心。
「等等!」收回晾在唇畔的傻笑,浮扁回過神,不打算讓她躲回保護殼中,但要追上她實在頗為困難——只見一群大叔將他團團圍住,聲勢比起之前的大嬸集團有過之而無不及。
大叔甲豪氣萬丈地拍拍他,「年輕人,太容易到手的不叫真愛,愛情就是要克服重重的困難,才會愈顯甜蜜啊。」想當年他就是歷經千辛萬苦才追到他家女人的。
「下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大叔乙興奮地將他拐到一邊咬耳朵。「就抱著她,親她個昏天黑地,然後就……嘿嘿嘿!」
「我跟你說啊,女人,可以疼,可不能寵,寵了就會不把你放在眼底,我那一妻十妾就是這麼管的,我說啊……」大叔丙傳授自己的御妻術。
準備面授機宜的大叔已經主動排成一長串,浮扁苦了一張臉,哀怨地望向闕掠影消失的方向。
「小生……受教了。」他好想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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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一聲聲尖嘯竄升,在漆黑的夜空中爆出一朵朵璀璨奪目的火樹銀花。
不想被浮扁找著的闕掠影沒回客棧休息,城中無處不在的擁擠人潮惹得她更心煩,干脆使著上乘輕功來到城郊的一座小山,覓了處平坦的草地坐下,一朵朵閃亮煙花掩住天上星子的風采,燦燦然地將她芙顏照亮,近到似乎伸手便可采擷,康陽城的熱鬧燈火就在腳下,望著繁華的萬家燈火,她有些愣然。
她不願沉浸在過去,但在一抿恩仇前,只能睡在不醒的惡夢,無法走到未來。
回想方才近乎賭氣的行為額際便隱隱犯疼,她按著太陽穴,後悔竟被浮扁激出自己早已遺忘的任性,卻礙于大仇未報沒辦法真撇下他一走了之,明日,她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
極細微的草叢摩擦聲及一股存在感引起她的注意,闕掠影警戒地偏首看向踏著優雅步伐緩緩由樹叢後走出的男人。
「視野真好。」男子有口清亮的美聲,身著紫色錦袍,月華映照的俊美相貌極具貴氣,手中折扇輕搖,細長帶著邪氣的鳳眼掃過她,慵懶笑道︰「姑娘懂得挑地方。」
闕掠影不語,無表情地繞過他,不想和旁人有所牽扯。
男子勾起邪魅的笑,以折扇擋住她的去路。「是我唐突姑娘,在下這廂有禮了。」
登徒子?不,不像,他的態度閑適,沒有絲毫輕薄之情,正因為他表現的太過自然,反讓她更為警戒,這男人一舉一動就像只抓住獵物準備戲耍的貓兒。
無論她如何繞行,男子總帶著笑意擋在她身前,闕掠影冷然開口,「借光。」
男子笑容可掬地搖了搖扇。「不借。」
「你是誰?」他的笑讓她有種不悅的熟悉感,莫非……她曾見過此人?
男子執扇的手優雅輕翻,置于薄唇上,笑得頗富深意。「路人。」
又是路人?闕掠影柳眉微挑,不著痕跡地拉開兩人距離,靜待他未完的下文。
「不覺得我很眼熟?」男子的笑意更深了。「也難怪,咱們才見過一回。」
她真的見過他?一回?神態慵懶又將人視如敝屣的語調、充滿貴族氣勢卻有股無法言喻的邪氣……她至今只在一個人身上見過。
「你是浮扁的主子?」十二年前的那一面教她印象深刻。
「記性不差。」男子意思意思的給點掌聲,耳尖地听到停在離兩人數步之處極其細微的腳步聲,薄唇微掀,收扇。「知道我為何來此?」
貓兒要伸出爪了!水眸閃了閃,闕掠影淡道︰「路過,不是嗎?」
「懂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聰明!」他輕笑,鳳眼一瞇。「只可惜普天之下除了一人之外,我從不欣賞這樣的聰明。」
他渾身泛出的冷意教她微顫。「與我無關。」
「無關是嗎……」男子低笑。「妳曾救過斐家四少?」
意料之外的問題讓她看向他,男子俊容上邪氣不減,甚至笑得比方才更為閑適,其他人或許看不出,但她是個望聞問切的大夫,他過度平穩的反應反而給她一種違和感,那是緊張?還是期待?為什麼?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十二年來的叛逆都在今夜竄出頭,不禁想挫挫他高高在上的傲氣,在闕掠影自己意識到前,話已出口。
疾如電光的手擒住她的下頷,狠狠收緊,鬼魅般地在她耳畔低吟︰「別惹怒我!」他滿意地瞧著她吃疼卻緊咬雙唇不願示弱的模樣,毫不憐惜地推開她。
闕掠影踉蹌幾步好不容易才穩下腳步,縴手撫著差點遭人捏碎的下頷,氣息端喘、渾身抑不住地顫抖……十二年來為了復仇,練武她絲毫不敢懈怠,但也才學會蒼的七成,他方才如何出手、近身,她竟全然未覺!他以行動告訴她,他要殺她,易如反掌。
「還不說?」他懶懶地催促。
闕掠影不應。她答應過那個碎心人,絕不透露絲毫訊息給任何人。
「學不乖哪。」男子輕笑,眸中閃過殺意,踩著優雅的步子,緩緩向她靠近。「看來,留妳沒什麼意義,我就大發慈悲為浮扁解決這樁麻煩的差事吧。」
「怎麼好勞煩少主?」語音稍落,浮扁將闕掠影守護在身後,笑嘻嘻地一揖。「見過少主。」
「原來是浮扁啊……」攤開折扇,封礎涯露出醉人的微笑。「刻意避開本門眼線,我還當你上哪玩去了呢。喏,獵物就在你身後,動手吧。」
「回少主,」雙眼閃了閃,浮扁爽朗地笑道︰「花季還沒過呢。」
「我是這麼說過。」封礎涯恍然大悟,一副「瞧我記性」的以指敲敲頭。「約定的朝限是到牡丹花季結束沒錯。不過,你出手未免過慢,不但有損你左護法之名,更損我『魈一門』的名聲。」
「少主一言九鼎,浮扁謹記在心。」浮扁暗指他別親悔諾言。
「本主雖一諾千金,但喜怒無常的脾氣你是知道的。」封礎涯笑臉一收,問出浮扁極為耳熟的問題︰「浮扁,你對我,忠誠嗎?」
揣測封礎涯眸中半真半假的戲謔,他小心答道︰「浮扁此生的主子僅有少主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