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野,如果我讓你達成心願,你願不願意接受試煉?」
戰野倦了,他慢慢地閉上眼楮,但在那之前他很努力地點了點頭。
那女人微笑,那雙冰冷的手穿過他的額——戰野感到一陣劇痛,痛苦穿過他的頭、穿過他的身體,將他整個人泡在冰冷的湖中,教他痛得忍不住尖叫起來!
在他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他听到那女人的聲音,嘆息著,像是從遺憾深淵傳來的聲音……
「你將會實現你的心願,但你這一生再也不能動情動愛,除非你的感情超越了生死。如果你違背了你的誓言,心火將會焚燒你,到時候你所要面對的痛苦,會比現在更勝千倍萬倍;但因為你是個孩子,所以我特別送給你一個機會。這一生,你有一次機會可以說出你的感情而不受到傷害,希望對你會有幫助。記住,只有一次,十二個時辰。戰捕頭,好好享受你的未來吧。」
第二章
十年後
山寨里跟往常一樣吵雜,嘍們喝酒吆喝的聲音、馬匹來來回回雜沓的聲音、廚房里永無休止鍋鏟炒菜的聲音;這里是銅牛山上的銅牛寨,經過了十年,聲勢依然壯大,甚至比當年還要熱鬧上幾分。
銅牛山寨的寨主楚霸天十幾年來天天干著馬賊的勾當,趁著天下大亂四處打家劫舍。這麼多年來天下越亂,銅牛寨越熱鬧;天下越亂,銅牛寨里堆積的金銀財寶越多。不知不覺地,原本小小的銅牛寨現在竟然聚集了兩、三百名馬賊,其聲勢之壯大,連當地駐守的兵士也要畏懼三分。
此刻的銅牛寨正在大肆慶祝。昨天夜里馬賊們成功的攔截了由通州送往濟州的賑銀,箱子一打開,全寨的人都瘋了!老天!那有多少賑銀啊,上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就那麼手到擒來,當然值得大大慶祝一番。
「來!敬我的兒子、你們的少寨主一杯!阿沛,好樣兒的!」
楚霸天整張臉都紅了,一雙銅鈴似的大眼笑吟吟地看著自己的兒子。誰也想不到他楚霸天竟然也生得出這麼好的兒子!有勇有謀,不費吹灰之力就把賑銀給搶到手了,比他當年還厲害上好幾分。
「敬少寨主!」嘍們興奮地舉著杯子大喊,聲音之大貫穿了整個銅牛寨。
他微微一笑,臉上露出得意的表情。
「謝謝各位叔叔伯伯。」
「嘿!你們瞧瞧我這兒子,放下刀子就像個念過書的秀才咯!」楚霸天更高興了。「你說,你想要什麼?今兒個你的功勞最大,你說了就算!」
楚沛想來想去想不出來自己要什麼。
「老爹,我現在什麼也不想要,先欠著。」
楚霸天樂呵呵地用力拍拍兒子的背。
「沒錯!等找到你最想要的再跟爹說,管你是要天下最美的女人,還是要天上的星星,就算你要皇帝老子頭上那頂九龍紫金冠,老子也去給你搶來!」
嘍們哄堂大笑,也不知道笑的是什麼。反正寨主笑,他們就笑,寨主板臉,他們便發抖。這銅牛山看似壯大,其實都是一群烏合之眾。提到女人,楚沛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起身。「爹,你們先喝,我去去就來。」
楚霸天揮揮手,他已經喝了不少了,醉意燻然的他才不管兒子現在要去哪里。只是當他看著兒子高大的背影時,他的喉間不知怎地升起一股苦澀的汁液。
天下統一的消息已經傳到銅牛山,外面喧喧騰騰地嚷著天下就要安定下來,百姓們就快有好日子可以過。百姓們有好日子過,他們的好日子自然不長久了。听說新的皇帝很快會開始整頓內政,而他們這些馬賊無疑的就在急需被整頓的黑名單上……他真舍不得放棄這樣的好日子。
兒子已經大到可以繼承他的衣缽,甚至比他當年還要出色幾分,但他也得好好為將來打算打算了……
***
「死丫頭!叫你做個事這麼慢慢吞吞的!你不要以為有小寨主替你撐腰你就拽起來了!早咧。我告訴你,小寨主才不會娶你這種啞巴當押寨夫人,你啊,老早死了這條心吧。」
細竹枝劃破空氣的聲音傳來,打在人的皮肉上,發出細碎的聲音。楚沛加快了腳步,果然遠遠的便瞧見人屠子的老婆正狠狠地抽打著瑟縮在地上的少女。
楚沛怒不可遏地大吼︰「死婆娘!你又打她!」
肥胖的女人立刻扔下竹枝,滿臉堆著笑轉頭。
「唷!小寨主,我怎麼敢打她,只不過這死丫頭動作慢吞吞的像只龜似的,總得有人管教管教她。」
楚沛趕來扶起少女,她遮著頭的手臂上又多了好幾條細細的血痕,這讓楚沛氣炸了胸,他一躍而起怒道︰
「死婆娘!我跟你說過不許打她,你要我說幾次才懂?是不是要我把你跟你那個丑八怪女兒一起趕下山你才听得懂我的話?」
胖女人臉上閃過一絲惡毒,但她臉上仍然堆著笑。
「小寨主,你犯不著這麼生氣,是寨主急著要下酒菜,你要是不高興,向寨主說去,別在這里跟我這低三下四的廚娘嚷嚷。」
話一說完,她便扭著肥肥的腰肢走了,完全不把他擺在眼里。若楚沛不是少寨主,她可多的是惡毒的話可說,但他是,所以她只好悻悻然離開,將這筆賬記在那死丫頭頭上。
楚沛氣得簡直快瘋了!正想沖上去,少女卻輕輕拉拉他的衣服,對他無語地搖搖頭。
「這種時候你還替她求情!」楚沛嘆口氣,他總禁不起那懇求的眼光。
他溫柔地將她扶起來,走到後山的大榕樹下坐著休息。看著天邊成群結隊回家的飛鳥,楚沛幽遠地嘆口氣道︰
「燕丫頭,我不能再讓你這樣下去了,總有一天那惡婆娘會趁著我不在的時候打死你的,我沒辦法天天守在你身邊。」
被喚為燕丫頭的女孩兒卻只是搖搖頭,眼光飄向遙遠的銅牛山下,一句話也不說。
十年了,她就這麼一句話也不說的過了十年。當年她不過是六七歲的小丫頭,但現在已經變成亭亭玉立、風姿綽約的美麗少女。這十年來他天天對著她,從一開始的討厭到現在的無限愛憐,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如此對她牽腸掛肚。
楚沛嘆口氣,從懷里掏出金創藥,這藥用在他身上遠不如用在她身上的次數多。每次他一轉頭,她身上就要多出好幾條傷痕。
有時候他看到惡婆娘在她臉上留下的青紫傷痕,真恨不得一刀殺了那可惡的女人;但他不行,人屠子對爹有救命之恩,而那婆娘是人屠子的老婆。
他的動作無比溫柔,但他還是听到她痛楚的抽氣聲,雖然她努力壓抑,但那手臂的顫抖卻是怎麼也壓抑不了的。
「你這又是何苦……」楚沛抬起眼,看著燕丫頭那張清麗絕倫的面孔。
她的眉目是如此的清秀,黑白分明的大眼楮里隱藏著她沒說出口的千言萬語;她的身子是如此的嬌弱,仿佛夜里一陣大風便會將她吹離他身邊——
楚沛忍不住緊緊擁抱少女,用力之大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體內。
「燕丫頭,嫁給我吧,我去向爹爹說去,他知道我喜歡你,一定會同意的。對!就這麼辦!我今兒個立下了大功,爹說我要什麼他都會給我的,我這就去跟他要你。」
他說著,自己反而先笑了起來。
「其實我又何必跟他要你?你本來就是我的……」
燕丫頭什麼反應也沒有,楚沛低下頭,看到少女正出神地撫模著這十年來她一直帶在身上的草環。
那草環又破又舊,不過是用枯草跟麻繩揉成的破草環罷了,他替她帶回來多少金銀珠寶,她連看都不願意看一眼,卻獨獨對這草環情有獨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