迸雷藍為優莉施手術,手術刀劃破了優莉的肌肉,優莉突然尖叫,奮力掙扎起來。
「就是現在!推!」
莫凱頓的臉被優莉狠狠抓了一下,但他什麼也沒察覺,他的雙手用力往下推,就在此時,他感到手底下傳來奇異的震動……
那是心跳——
莫凱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他喘息地瞪著自己的手——那是生命!他的手底下真的存在著生命!
「再一次,推!」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優莉的肚子突然陷了下去——
「生了!」古雷藍爆出驚天動地的歡呼。「生了!是一對雙胞胎!難怪它的肚子這麼大,難怪!難怪!生了!它終于生了!」
遠方森林外傳來古老的鼓聲,輕快悠揚。
莫凱頓顫抖地看著古霄藍抱起兩只小小的猩猩。好丑——又黑又小、不停蠕動著的小家伙,他從沒看過比這更難看的生物,但他卻感到熱淚盈眶——
「我……我……我幫它……我幫它接生成功了?是不是?」
迸雷藍點點頭,整個人卻突然停止動作,她的喜悅凝結在臉上——
「不要動……千萬不要動……」
他頭上的雨滴突然停止掉落,巨大的身影擋往光線。他不用回頭,光听那沉重的腳步聲也可以知道是奇奇瑪來了。
優莉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步履蹣跚。
迸雷藍緩緩退了一步,將兩只剛出生的小猩猩放在地上。
優莉喘息著上前,將兩個孩子抱在懷中。
奇奇瑪的氣息灼熱地噴在他的頸項上,莫凱頓一動也不敢動。
奇奇瑪終于慢慢走到優莉身邊,而他听到身後有猩猩們低低的吼叫聲。
奇奇瑪深深地看了古雷藍一眼,又突然轉身,用那雙充滿了靈性的眼楮直視著他,他們幾乎面對面——一只猩猩與一個男人。
莫凱頓怔怔地注視著奇奇瑪的眼楮,那雙與人類一般無二的眼里寫著好奇、遲疑與……友善。
他完全不能動彈,不是因為恐懼,而是被他們之間那奇異的交流所震撼。
他從來沒有如此靠近猩猩,就算在動物園里也一樣。現在奇奇瑪就在他的眼前,巨大無比的它所擁有的力量可以輕易將他折成兩半,但他卻知道那不會發生。
他到底如何了解這一點?他也說不上來,只是看著奇奇瑪的眼楮,他就知道眼前的龐然巨物比任何人類都要更來得純潔善良。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奇奇瑪蒲掌似的大手突然抬起來,輕輕踫踫他的臉。奇奇瑪的手涼涼的,像潮濕發皺的皮革,上面還有著青草的淡淡香味。
那一瞬間,他仿佛遭到雷擊,靜靜的連動也不敢動一下。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因為感動!那感覺美妙絕倫,他仿佛體驗了人世間最美的接觸!
很快的,奇奇瑪帶著優莉與兩個剛出生的寶寶離去,其他的猩猩們跟隨在他們身後,咕咕咕咕地喧鬧起來。
滂沱的大雨中,它們一家人的身影很快消失。
一直到森林又恢復了原來的平靜,莫凱頓都還定在原地無法動彈——
「我們也回去吧。」古雷藍微笑著拉拉他的衣袖。
莫凱頓愣愣地注視著奇奇瑪離去的方向,好半晌才張開嘴,結結巴巴地︰「它……它踫我……它……」
「我知道,很震撼是吧?」古雷藍微笑,眼光里充滿溫柔。
「我……我不知道要如何形容……我…••,你也經歷過?」
「當然,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離不開這里?」雷藍笑眯眯地,凝視著奇奇瑪他們離去的方向。「奇奇瑪也踫過我,那一瞬間我幾乎要以為我們的心靈接通了線路,我好像可以听到它心里的聲音。雖然明知道不可能,但我還是這麼想……」
「听到它心里的聲音……」莫凱頓輕輕地重復,回想著剛剛那神奇美妙的一瞬間——他的心可曾听到奇奇瑪的聲音?答案仿佛是確定的。
雷藍將手放在他的手心里,溫暖的感情從掌心的溫度傳達到他的心里。他也听到雷藍的聲音。
那聲音說︰我愛你。
而他相信在同一個時間里,雷藍也听到同樣的聲音。
就像剛剛……他也听到奇奇瑪的聲音,很溫柔地說著︰謝謝。
石頭屋算是毀了,他們無言地站在焦黑的房子前面看著淒涼的景況。火已經完全熄了,只剩下淡淡的焦味飄散在空氣當中。
迸雷藍沉默地站在那里,大雨將她淋得渾身濕答答的,她的頭發貼在頸項上,狼狽不堪。她的手里拿著一本被燒得焦黑、幾乎分辨不出字跡的筆記本,那是她在這里幾年來的心血,現在全都毀了,一切必須重新來過。
莫凱頓嘆口氣,輕輕地握住她的手開口︰「不要緊,等雨季過了之後,我們重新再蓋一間。」
「我們?」
「我們。」他凝視著她的眼楮,無比深情地微笑。「我已經決定要留下來了。」
「你要留下來?」她好像突然成了八哥鳥,只能不斷重復著他的話。
「不可以嗎?我想這個地方總有我可以做的事。」看著她沒有表情的臉,莫凱頓不由得焦急起來。「雖然我對味道很敏感,但那是可以訓練的;更何況我捕過斑馬,也捉過獅子,雖然成績不是很好,但那也可以想辦法補救!我……我還通過了奇奇瑪的考驗——」古雷藍突然別開臉。
莫凱頓心急如焚地來到她面前,正想繼續說服她,卻看到她臉上的兩行淚水。
「雷藍…•」
迸雷藍哭著搖搖頭。「我怕你將來會後悔,如果真的發生……」
「不會的!我絕對不會後悔!我喜歡這個地方的生活,而且我愛你!」
他的雙手輕輕地捧著她的臉,深情地凝視她。
「你不知道嗎?這是我的選擇。現在換你選擇了,你是希望我留下,還是希望我離開?」
迸雷藍又哭又笑地捶他。
「我當然希望你留下!」
「那就對了。」莫凱頓終于放下了懸著的心——一直到此時此刻,他才有了安全感。
他低下頭輕吻她的唇,綿綿密密的吻混合著雨水、淚水和無限深情。
也在此時,他突然想起來——
紐約警局的人給了他一個綽號,他們一直稱呼他為「咆哮之獅」,而圖布亞庫人不也一直稱呼雷藍為「獅女人」?
這算是機緣巧台,還是冥冥之中他們的命運早已緊緊聯系在一起?
莫凱頓輕輕地笑了。
迸雷藍抬起眼,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你笑什麼?」
他微笑著將她擁進懷里。「我在笑以後都得向大神祈禱。」
「向大神祈禱?」
「是啊!我得好好向大神祈禱,祈禱你永遠不要拋棄我,否則我就失業了。」
迸雷藍忍不住也笑了起來。她擺出架子,頤指氣使地開口︰「你說的很對,以後我就是你的老板了,你要敢不听我的話,我就開除你。現在我就命令你作一件事。」
莫凱頓微笑地點頭。「請說。」
她嬌羞地抬起頭,身子溫軟地偎近他,然後低低地在他耳畔說了幾句話。
莫凱頓的眼神頓時亮了起來!但他還是裝出一副有困難的模樣。「這問題滿嚴重的……不過我還是願意為你服務。」
他低下頭緊緊地吻住她,兩人纏綿地躺在大雨之中;雨水沖刷著他們的肌膚,卻澆不熄他們火一般的熱情——天地為床,大雨為被。
他是個紐約客,絕不能做完愛之後便一走了之!但當他願意留下的時候,當然可以例外……
迸雷藍一直到他們舉行結婚典禮的那一天都沒有告訴他,其實她本來打算回紐約的,只不過既然他已經決定留下,那麼這個小小的秘密也就可以一直隱藏在她的心里——大概等到他們九十歲的時候,她才會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