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吧。」莫蕪薏嘆息著起身︰「她已經沒有人性了……」
「織真必須留下。」
寒澤織真氣極反笑,他冷笑著開口︰「是嗎?如果我不肯呢?」
櫻冢小夜子抬起眼,絕美的臉上有種奇異的神采︰「那還是得留下,你是家族中的人,我不能讓你與家族漸行漸遠。」
幾名黑衣男子很快出現在屋舍前後,寒澤織真終于徹底死了……
小夜子真的死了!這改變來得如此突然、她仿佛荏夜之間月兌胎換骨,變成了另一個他從沒想像過的可怕惡魔!
「你得殺了我才能留下我的尸體。」發展到這種程度他反而冷靜了,眼前的女人人再也不熟悉,他們過去的情誼更是早化為塵煙,他現在必須保護蕪薏不受她的傷害。
黑衣男子們漸漸縮小包圍的圈子,這些人他全都認得,他們是受到專業訓練的保鏢,用來保護小夜子的安全,全都是身手一流的特殊佣兵,憑他一個人根本無法擊退他們。
莫蕪薏松開寒澤織真的手,她再也忍受不了心中的忿怒!她沖到小夜子面前吼道︰「你到底要什麼?」
櫻冢小夜子的眼轉向寒澤織真,那眼神如此溫柔……「我要他。」
莫蕪薏驀然明白!
一個女人怎可能為了替自己的丈夫找情婦而如此不擇手段?
櫻冢小夜子所作所為全是為了織真,而她,她不過是個幌子,是個假目標!
想到這里,她再也受不了地給了她一巴掌!
「啪」地一聲!無比清脆!
她這一生第一次動手打人,而她那一生第一次挨打,雙方都受到極大的震撼。
場面突然停頓下來,櫻冢小夜子錯愕地踫踫自己的臉,火辣辣的疼痛很快傳到神經中樞——原來不是夢,原來她真的動手打她!
「你這自私自利的怪物!」
寒澤織真驚得呆了!其他人也愣在當場不知如何反應,只有櫻冢小夜子緩緩起身,直視著莫蕪薏的眼,很快地,她同樣揚手給了她一巴掌!
「蕪薏!」
她的臉被打得偏向一邊,眼冒金星得幾乎站不住腳!
「別告訴我你不自私,別告訴我你有多清高純潔,如果我是怪物,你也一樣!」
「小夜子!你再敢踫她,我就殺了你!」寒澤織真驀地狂吼。保鏢們很快押住他,六、七人一擁而上,完全不給他反抗的機會。
「不……不一樣……」她喘息著抬起頭,清明的眸子直視入小夜子內心最私密的角落︰「至少我有勇氣承認自己的感情,至少我有勇氣赤手空拳爭取我要的幸福。而不像你!櫻冢小夜子,我瞧不起你!」
她背過身輕輕揮手︰「把寒澤少爺帶進去。至于莫小姐,我再也不想看到她,請她離開吧!」
黑衣男子立刻從命,不管寒澤織真如何大吼大叫、如何死命掙扎,他們逕自押著他離開那間房間,沉默而有效率。
「莫小姐,請吧!」
莫蕪薏無言地凝視著織真的背影,挫折的淚水已含在眼中,但她只將頭抑得更高,讓溫熱的淚流回心中。
她緩緩轉身離開,背對著背,與櫻冢小夜子縴美的身影對立成一條筆直的直線。
「你現在願意屈服了嗎?」
她狠狠咬住唇瓣,不讓自己吐出無謂的咒罵。
櫻冢小夜子深深嘆息,聲音十分淒涼,她幽幽地開口︰「就算你現在願意屈服……也已經太晚了。不過……你仍然可以回姬月的身邊,我也可以答應讓你回美術館,無條件的。」
「我會回美術館完成我的工作,不管你同不同意,但我絕不會屈服的!我不會出賣我的感情,更不會出賣織真的感情。」
「事情……原本不必弄得這麼僵……」她慘慘一笑︰「你走吧!」
莫蕪薏沒有回頭,凝視天邊絢麗的夕陽,那血一般燦爛的光影多麼動人!只可惜很短,很勿促……緊接而來的黑夜卻又如此淒涼漫長。
「我同情你,櫻冢小姐……但願你能原諒你自己——在遙遠的未來……」
隱隱約約中,他似乎听到破碎的啜泣聲,斷斷續續地,帶著心碎的聲音……
蕪薏嗎?別哭!我在這里!我沒有離開你!
他想動,但手腳卻不听使喚,恍惚中不知是誰狠狠地敲了他一下,讓他失去知覺一直到現在。他到底昏迷了多久?為什麼眼前還是一片黑暗?
寒澤織真努力撐起自己,不但頭痛欲裂,而且還覺得有些惡心。那該死的混帳!真的狠狠地敲了他!
「別動……你流了好多血。」
溫柔的手輕輕壓著他,他立刻听出那是小夜子的聲音。他霍地跳了起來,她冰涼的軀體卻跌進他的懷中。
「別拒絕我……」
他連連後退,直到背抵上和室冰冷的牆。
小夜子無聲地哭著,抽噎的聲音十分細微,但在黑暗中卻又顯得那樣刺耳!
寒澤織真咬著牙想在黑暗中找到出路,而眼前的黑暗卻又如此徹底!仿佛這世界只剩下這里……
「為什麼你不能愛我?織真,我們從小在一起,難道你忘了?你真忘了你曾希望我成為你的妻子嗎?」
「我沒忘……我的確喜歡過你……」他的頭好痛,輕喟一聲,他滑坐在地上,無助地凝視著黑暗中看不見的某一點。「很久很久以前,當我們都還是孩子,呵!我也記得當時對你有多著迷,你是最美的夢境、最高的獎賞……這些我都沒忘,我只是覺悟。」
「現在與過去不同,現在我是家族的主人了!」
「你說得對,現在的確與過去不同了。小夜子,你也與過去不同了,你再也不是我最美的夢境,再也不是我最高的獎賞……小夜子,你知道你自己變得有多可怕嗎?你知道現在的你像個惡夢嗎?」
黑暗中他看不到小夜子的反應,但可以听到她停止了啜泣,足足過了半世紀那麼久,他才再度听到火柴被點燃的聲音, 喳一聲,一團小小的金色火光照亮了黑暗,小夜子半跪在榻榻米上,滿面淚痕地注視著他。
他知道,用一般的道德標準來要求小夜子是不公平的。從小她被養在玻璃屋中,像是呵護稀世珍寶一樣地小心照顧著,小夜子所有的知識、教育,都在家族禮聘的一流私塾中完成,她沒上過學,沒有經過社會的洗練,這個家族要求她心無旁騖,要求她擁有最純淨的智慧!
這樣的教養讓小夜子清新月兌俗,讓她的思考方式與人不同;也讓小夜子再也無法了解其他人的痛楚。
小夜子的淚,總讓其他人愧疚,仿佛傷害她是天底下最可惡的事!有許多人甘心為她受傷、為她付出一切,小夜子卻以為那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
「你為什麼不能選擇我?」點燃了地上白色的蠟燭,她輕輕地問,表情既迷惑又傷害,那模樣像個孩子……
但他知道,那只是假相。在心智上,小夜子或許比八十歲的老人還要老練!否則她怎可能輕易將如此龐大的家族操縱在股掌之間?
寒澤織真輕輕嘆息。「因為我已經選擇了蕪薏……」
「她很快就會死了。」
「你我又何嘗不是如此?也許明天隕石墜落呢?也許明天例是世界末日,誰能預測?生命的長短不能用來衡量愛情,真正愛過,即使只有一天也很美好。」
「為什麼你不愛我?這麼好的感情,為什麼我不能擁有?」她喃喃自語似的,聲音好低好低,飽含著難以言喻的無助與悲傷。
「有很多人的感情比我更美,只是你不愛他們,便對他們不屑一顧。」
「我不想要其他人……我只想要你……」她輕輕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