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惹人心憐啊,應對進退十分合宜,不僅不會讓人有乘機敲竹杠之心,還讓人油然升起一股保護欲,連她這個女人看了都心疼不已,更何況是男人呢。上宮凌咬著精致的茶點,在心底贊嘆著眼前猶如一江春水的美人,就算面貌與自己相同,個性、靈魂也不會相同,她可能一輩子都學不來做個溫柔似水的女人吧。
「請柳兄和闕小姐不用掛心,」她笑著揮揮手,「只要闕小姐平安無事就好。」
對上官凌落落大方的模樣很是贊賞,見段風沒有開口的打算,柳蒼穹再問︰「若方便的話,上官兄可否告知欲至何處?」
這應該沒什麼好隱瞞的吧?瞥了眼段風,他仍是眨也不眨地注視著闕若煦的一舉一動,似乎沒將他們的談話听入耳,咽下心頭浮上的苦澀,上官凌笑道︰「京城,我和‘風大哥’目的地相同,故結伴同行。」
段風瞥向身旁笑意盈然的俏臉,她在想些什麼?
柳蒼穹打開手中折扇,笑道︰「我正巧要送貨上京,若不嫌棄,就讓我送三位一程。」
「咦?闕小姐也要上京?」上官凌轉首問向一直保持溫婉微笑的闕若煦,若她也要到京城,對段風而言這個巧合再好不過。
闕若煦微笑頷首,「若煦自小居住京城,義父即是有京城第一大善人之稱的沐天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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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天雲?
收養她的竟是沐天雲?第一大善人?可笑至極!
今日的沐天雲,便是十二年前的左清逑,殺了闕家兩百余口人,毀了他一切的男人!
十二年來,他無一日或忘血海深仇,為了能復仇,為了能藉由各分支取得他所要的情報,他忍受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踏著血腥,一步一步爬上「魈一門」的堂主寶座,只是左清逑就像在世間消失,無論怎麼探也探不到他的行蹤。沒想到他改名換姓,利用從闕家奪去的財產,捏造出沐天雲的身家背景,由絲綢生意起家,更大膽的購入沒人敢買下的闕家舊宅,一步一步打造屬于沐天雲的天下。
最危險的地方果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真沒想到找了十多年的人,會在最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
上官凌憐憫地看著段風手中倏然緊握捏碎的酒杯,再驚訝地看他將碎杯揉成一堆粉末飄散在空氣中,一臉陰郁的模樣活像坐在對面的不是她,而是他的殺父仇人。
她干脆放下碗筷托腮與他對看,深深地覺得面對這樣的飯友會令她食不下咽、消化不良,明明眼前都是她愛吃的菜卻被他搞得食欲全無,幸好兩人選擇在房中用晚膳,不然他黑黑的臭臉恐怕會嚇壞一大群人,害人家做不到生意就罪過了。
婉拒柳蒼穹留兩人用膳的好意,約定好出發的日期、時間後,以打理行囊及采購必需品為由,她與段風回到投宿的客棧。
自兩人下船後,段風就一直是這樣陰陽怪氣的態度,本以為他是還氣著她,所以不與她說話,後來發現他壓根視她如空氣,陷在自己的世界里。
老實說,這讓她不太開心。
都已經快分道揚鑣了,他老兄就不能擺張和善一點的臉色給她看嗎?給彼此留個好印象,好聚好散的道理他恐怕不太明白。
「怎麼不吃?」她碗中還有大半碗飯,桌上的菜也沒什麼動,他特地配合她的喜好點了一桌子重口味、辛辣的食物,沒見到她豪邁的吃相和食量,實在有些不習慣。
上官凌白了他一眼,抱怨道︰「吃飯講究的除了食物的美味外,氣氛和飯友都很重要。」
「氣氛?飯友?」他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她假假一笑,「你可以對我笑一下嗎?」
「為什麼?」段風夾了幾樣她愛吃的菜到她碗中,催促她動筷。
她拿起筷子東戳戳、西點點,就是覺得沒胃口,嘆道︰「這樣會讓我比較有食欲。」
「你沒有食欲?」他一驚,大掌橫過桌面,探向她的額,「不舒服嗎?」
他關心的舉動讓她心里一暖,「不舒服倒是沒有,滿肚子的饞蟲都被你嚇跑啦!」
「嚇跑?我?」段風一臉的不解,但她額上溫度無異狀讓他放下瞬間高懸起的心。
上官凌大大的點頭。「找到人應該是件令人高興的事,但為什麼你的反應好像找到的不是你的未婚妻,而是找到殺父仇人?」對啦,一樣會很高興,可是反應是天差地別耶。
段風沉下臉,收回擱在她額上的掌,舉著用餐。「沒事就好,菜涼了就不好了,快吃。」
吃、吃、吃,他以為他在喂豬啊?還是把她當成豬一樣笨?又用回避問題的方式打發她,他以為這招真的永遠有用?
上宮凌撇撇唇,「反正咱們就要分手了,讓我問完最後一個問題,滿足我的好奇心,應該不為過吧。」
「分手?」他一頓,「誰?」
她指指兩人,回得沒好氣,「你和我。」
「為什麼?」段風審視著她認真的神情,這小妮子放著東西不吃,表示這件事對她來說真是天大地大了。
「你已經找到‘真正’的闕若煦,當初不是說好就到你‘確定’為止嗎?既然你找到人了,那當然是到了分手的時候……雖然晚了點。’她撇撇唇,扯出一抹笑,「恭喜。」
她為什麼會覺得心頭怪怪的?為什麼會覺得難過?為什麼會覺得想哭?只要想到他的笑,他的溫暖、他的懷抱從今以後都是別人所有,她就覺得胸口陣陣地抽痛……嗯,或許不是因為他,而是因為晚餐太辣的關系。
段風審視著她的表情,「這並不表示你不能留在我身邊。」
瞧瞧,說得多順,留在他身邊?她干什麼當顆大燈泡啊?
「才不要。」她扮了個鬼臉,不理他的夢話。「你為什麼不和她相認?」她只想問出心頭的疑問,不要再體會那種陌生又難受的感覺。
不要?他目光灼然地逼視她,「你為什麼在乎?」
听到他又用問題回她,上官凌的情緒一古腦涌上,雙手環胸,挑釁地回道︰「現在是我問你問題,在你還沒回答我之前,別想要我回答你的問題。」
段風下顎一緊,「這是你最後一個問題?」
「是。」有話快說。
「她並不識得我。」他指出第一點疑點。
「你們十幾年不見了。」理所當然啊……不,不對,他們離散時段風已經是個少年,除了身形的變化外,長相應該沒有太大的變化才是,除非——
「你有易容嗎?」
易容?從哪學來的名詞?段風啼笑皆非,「沒有。’
「還有原因嗎?」她總覺得這理由不太充分。
「信物。」他提醒她,「在你身上。」
上官凌下意識地撫上胸口的白玉,他說得沒錯,但要查清楚並不是不可能。這個男人並沒有被喜悅沖昏了頭,一如他對她持保留的態度,準許她靠近,卻有許多事瞞著她。對她而言,他就像一座冰山,顯露于外的只有三成,七成隱藏在深不可測的大海中。
「如果她是真的闕若煦呢?」
他挑眉,「我會通知你。」
又來這套喔?「這對我不公平。」她要抗議啦。
「多陪我一會兒不好嗎?」他移至她身畔,手指纏繞著她的發絲。她像只自由自在的鳥,只要不小心松手,她就會毫不眷戀地飛離,雖然自私,但他並不想讓她離開。
吧嘛一下靠那麼近啊!他低沉醇厚的嗓音讓她芳心一震,甚至不敢看向他,嘴里嘟嘟囔囔的抱怨,「又不是小孩子,還要人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