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不想死就閃開!」
「是你殺了小桃紅?」闕長弓悲憤異常︰「你殺了小桃紅,將軍便殺了你給小桃紅陪葬!」
表頭彎刀刷地飛向梅婆的胸前,梅婆堪堪一閃,兩個人纏斗在一起。眼看梅婆就要落居下風,行遠大師的誦經聲突然停了。
行遠傻傻地看著閻王神像問︰「什麼是神?什麼是人?什麼是妖?」
「該死的大和尚!什麼神什麼人什麼妖?統統沒有啦?你念你的經,想那麼多做什麼?」蕭王在一旁氣急敗壞地吼道。
「沒有?」行遠大師楞楞地看著蕭王。「怎麼會沒有?六道輪回本有定數,不可能沒有。」
少了誦經聲的壓制,梅婆冷笑一聲,細木杖刷地刺破了闕長弓的盔冑。
喬木當下立即飛身上去,他已經鐵了心非殺梅婆不可,那雙木掌已經劈出血來,他還是殺紅著一雙眼,死也不肯放過梅婆。
「小子!你當真不要命了。」梅婆忽地縱身而起,躲過喬木的一雙手掌。
喬木一言不發,咬著牙死命纏她。
梅婆微眯起眼,陰惻惻地笑道︰「想死?婆婆成全你和那個小賤人。」
細木杖忽地幻化成一條褐色毒蛇,張著血盆大口繞上喬木的雙掌。誰知道喬木不閃不避,那蛇已經到了他的頸項,他的雙手依然直掐梅婆的心口。
眼看喬木就要給毒蛇咬中,蕭王氣急敗壞地吼了起來︰「猴王兒也是眾生、菩薩也是眾生!大和尚,佛祖不是叫你普度眾生嗎?你怎煞地冥頑不靈?!」
行遠大師腦中轟然巨響——
是啊,他如何一逕冥頑不靈?什麼神、什麼人、什麼妖——都是眾生。他的責任便是普度眾生,不管他是什麼,他都沒有權力決定要不要度化——佛度有緣人,這「緣」便是方便道。他一心想知道誰該度、誰不該度,這早以違背了佛祖的正道。
「阿彌陀佛,多謝王爺一棒敲醒夢中人。行遠受教。」行遠大師喜得流下淚來,雙手合十朝蕭王的方向拜了一拜。
他一聲朗朗佛號讓梅婆心神晃動。她原可以閃過喬木的手掌,但是行遠大師的佛號卻教她迷失了方位,霎時她猶如遭到雷殛一般定在當場動彈不得。
喬木的身體猛然往前一沖,那雙木掌切過梅婆的身體,只听得梅婆慘呼一聲——
「婆婆!」梅似雪驚恐的叫聲傳來。她飛也似地沖過來摟住梅婆的身子。「婆婆!!」
梅婆雙眼緊閉,不多時竟化為一株憔悴的老樹——
「該死的老妖婆!看本王斷了你的根,讓你這輩子再也害不了人。」蕭王氣憤地大步跨來,豹頭金刀猛地要往下劈。
「求您放過婆婆吧!」梅似雪哭著跪在蕭王面前︰「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婆婆……我婆婆只是愛惜我……王爺,求您高抬貴手。」
「抬什麼手?她殺小桃紅的時候怎麼不高抬貴手?」蕭王氣得很。
「白若!」梅似雪哭著望向桃白若的方向。
她的淚早已干了……只是怔怔地抱著小桃紅的尸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風一吹來,梅婆化成的梅樹落下幾片葉子,模樣十分淒涼。
「婆婆她再也害不了人了,她也不能再化為人形出來作怪。」梅似雪不停地磕著頭哭求︰「真的!行遠大師已經化去了她千年的功力,她再也不是樹妖,只是一株普通的梅樹罷了。王爺,您放過她吧。要殺就殺我,似雪甘心引頸受罰。」
蕭王畢竟不是鐵石心腸,他嘆口氣揮揮手︰「青龍,你去問問大師的意思。」
蕭青龍走到十王殿上,在行遠大師的面前恭敬地打揖︰「大師。」
行遠沒有反應。
「大師?」蕭青龍不解地蹲子。只見行遠大師雙目微閉,唇角微微含著笑意,他伸手在行遠的鼻前探了探。
「如何?」
「大師他……坐化圓寂了……」
就在此時,行遠的頭上冒出了淡淡的紅光,一枚光球緩緩地往上升起——
所有人都楞住了。
蕭王立刻俯下拜。
那紅光緩緩地繞了幾圈,繞到了桃白若面前,光芒中依稀可見行遠大師含笑的眉目。光球在小桃紅的臉上轉了兩轉——
「不要!」桃白若哭著伸出手。小桃紅的頭頂竟也升起了一個小扁球。她想伸手去抓,卻怎麼也抓不到。「把小桃紅還給我。不要走,把小桃紅還給我……」
「白若,」闕彥生緊緊抱住她。「別這樣,行遠大師在度化小桃紅。」
「我不要她被度化,她是我妹妹,我只要她回來。小桃紅,你回來!小桃紅……」桃白若泣不成聲。只是那兩道淡淡的光線愈飛愈遠……愈飛愈遠,緩緩消失在他們眼前。
「小桃紅……小桃紅——」
尾聲
「不好了!不好了!」
闕王坐在大廳正憂心地等著闕長弓和闕彥生的消息,還沒等到探子回報,府內竟有婢女驚惶的尖叫聲傳來。
「王爺!」服侍蕭碧紗的婢女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蕭公主她……她……」
「碧紗怎麼樣了?是不是蛇毒又犯了?」闕王大驚失色,連忙拉住婢女的手往蕭碧紗的房間走。
「快說啊!」
「蕭公主她將奴婢們都趕了出來。看她的樣子,恐怕……」婢女硬生生地咽口氣︰「恐怕是打算自盡。」
「什麼?」闕王嚇得面無人色。「那你們還敢出來?!」
「奴婢沒有辦法。碧紗公主說我們不出來,她就要一頭撞死。」
「該死的,快帶我過去!」
就在闕王急急忙忙趕過去的時候,房里的蕭碧紗早已經準備好,她將一匹白布橫上屋梁,自己則站在凳子上緩緩地將白絹往自己的頸項上套。
她受不了蛇毒的苦,與其一輩子受這種折磨,她不如早點了斷——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她的父王……想到父王對她種種的好,她幾乎狠不下心;可是她再這樣繼續下去,父王也會死的。長痛不如短痛,與其讓父王看著她這樣受折磨,與其讓他為自己急白了頭發,為自己累出病來,她不如早點解月兌,也讓父王早點解月兌。
蕭碧紗將心一橫,踢掉腳下的凳子——
茫茫然中,她似乎見到一道光線。
扁線里是當日在房里見過的少女——她認識她,她是小桃紅。
蕭碧紗終于放下了心,細細地問︰「你會照顧我父王吧?」
小桃紅點點頭。
「他脾氣很壞,可是會很疼你。你……」蕭碧紗哽咽垂淚道︰「可別辜負我。」
「我知道。」小桃紅指著前方黑暗中的光線道︰「行遠大師在前面等你,快點過去吧,你不會再吃苦了。」
蕭碧紗感激地朝小桃紅微微一拜,流著淚低泣道︰「我父王……就拜托你了……」
「碧紗!」闕王急切的呼叫聲傳來,門猛然被撞開︰「碧紗佷女……」
蕭碧紗正站在凳子上,將白絹慢條斯理地收起來。「什麼事啊?」
「你……」闕王不由分說地將她橫抱下來,氣急敗壞地罵道︰「傻丫頭!你的病咱們可以慢慢治,何必想不開?」
「我沒有想不開啊。」蕭碧紗嘻嘻一笑,眼楮瞄向外面的婢女們︰「她們不听話,我嚇嚇她們而已。蕭伯父不必憂心。」
蕭碧紗的聲音還是與以前一樣活潑開朗,只是說話的語調不知怎地,听起來就是有那麼點兒怪怪的。闕王疑惑地看著佷女,她的樣子看起來好極了,哪里像個想上吊自盡的人?
「蕭王爺回府……」
遠處的傳報聲還沒有完全傳完,蕭王倉皇的腳步聲已經先到了︰「咱心肝兒?你千萬別死啊,你死了父王也不想活了,心肝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