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得久了,席露貞覺得自己全身上下仿佛長滿了霉菌,夜半醒來幾乎可以听到那些霉菌大聲唱歌的快樂聲音;眼淚流得哀哀切切,心底好像室了一個大洞,再不找點東西來填補,遲早她會干枯、會因為長大多霉菌而死。
「媽媽!我去菜市場買菜!」她對著屋子大叫。
席母慢吞吞地出現了,手上拿著正在剁雞肉的菜刀。
「我老早已經買好了,你出去買什麼菜?有空不如出去走一走吧。」
「出去走一走——走到哪里去?!」席露貞嘟起唇。悶悶地趴回沙發上。「我一點心情也沒有。」
「我管你去哪里。」席母役好氣地將菜刀揚了揚。「你出去啦.整天像僵尸一樣趴在沙發上,看得我心煩。出去走一走,不到吃飯時間不準回來。」
「媽啊——」
「不準叫媽!等一下我回來還看到你趴在這里,我會親手攆你出去,到時候別怪老媽大義滅親。」席母沒好氣地嚷道,氣呼呼地提著菜刀回廚房去了。
席露貞懶洋洋地起身,知道老媽說得到做得到,到時候真的拿萊刀出來趕她。天啊!多可憐啊,竟然不見容于自己的母親。嗚……
她隨手抓了件外套,也拿了自己那部小車子的鑰匙,沒精打采地出門去了,才走到巷子口便看到莊堯。
他悶悶地低著頭,坐在巷子口的便利商店門前。
「莊堯?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在這里等你三天了。」莊堯可憐兮兮地抬起眼楮。「誰叫你不接我的電話
「我不是不接你的電話,我是誰的電話都不接。」席露貞聳聳肩,苦苦一笑。「你等我有什麼事?」
簡直是明知故問。一個男人守在巷子三天還會為了什麼事?難道來收會錢嗎?莊堯起身,俯視席露貞那張有點憔悴,但精神尚佳的面孔,深情地說︰「我只想看看你好不好,听說你離婚了。」
是啊是啊,這些人怎麼不去八卦雜志上班?原來真的就是有人這麼八卦;難怪那些雜志明明全是些怪力亂神、嚼舌根的內容,卻還是大發利市。
席露貞甩甩頭,顯然對這話題沒興趣。她搖搖手上的鑰匙。「我要去兜風,你要不要一起去?」
莊堯的眼神一亮。別說是去兜風了,就算跟著去上刀山下油鍋他都願意。
「好啊。我去開車——」
「不用了啦,一部車就夠了。」席露貞搖搖頭。「想去的話就一起走吧。」
莊堯高高興興地點頭,跟在席露貞的身後。才邁開步伐,後面已經有人叫了︰「露貞!你要去哪里?」
是邵小北?席露貞莫名其妙地回頭。「干什麼?我只是想出去兜兜風而已。」
「那我也一起去吧,反正我的心情也糟得很。」邵小北勉強笑了笑。
席露貞看了邵小北一眼,他的眼眶下同樣有失眠的痕跡。她在心里嘆口氣,表面上卻只是聳聳肩,不在乎地回答︰「好啊,一起來吧。你們先等一下,我去開車子。」
席露貞去停車場開她的束子,留下莊堯和邵小北兩個人像呆頭鵝一樣站在那里。
莊堯心里有多不願意,光是從他瞪著邵小北的眼光就可以看出來。
倒是邵小北認出莊堯就是那天與席露貞一起在海邊聊天的男子,他很友善地對著莊堯微笑。「你是露貞的同事吧?」
「當然不是,我是她未來的老公。」
邵小北嚇了一跳,驚異地看著莊堯。這年輕小伙子可真直接。
莊堯瞪著比地略矮的邵小北,惡狠狠地瞪著他,齜牙咧嘴地說道︰「你別擋著我的路!听到沒有?要不然我一定不饒你!」
邵小北不置可否地微笑,對席露貞有這樣坦白得可愛的小男朋友感到十分有趣。
席露貞把車子開過來了,瀟灑地朝他們揮揮手。「上車吧。」
莊堯很自然地開了前車門坐進去。
席露貞詭異地看了他一眼。「你人高馬大的,坐這個位置不嫌小?」
「不小,我覺得剛剛好,」莊堯嘴硬地回道。席露貞的迷你車前座要塞他這種身高的人真的不大合適,但他說什麼也不肯換位子,局促地坐在那里,一臉倔強。
席露貞聳聳肩,無所謂地說︰「你覺得好就好。坐好喔,要開車了。」
她說這句話實在很奇怪,又不是摩托車,為什麼要特別提醒他們這一點呢?
之後的幾十分鐘,他們終于了解她那「善意」的提醒了。
原來席露貞開車很快——非常快——或者該說︰席露貞開車根本像不要命!她剛剛的提醒實際上的意思是︰他們搭上了席露貞的亡命飛車了。
「雷先生,這本小說出版的日期已經定好了,是下個月的二十五號,到時候會有一個新書發表會。出版社對你的小說有很大的期許,我們希望可以造成一股新的武俠風潮,所以到時候你一定要到。」
雷穎心不在焉地听著,不時點個頭應付一下,但心思卻完全不在出版商所說的話上︰這原本是他最期待的一刻,出版商就坐在地面前微笑,眼看所有的理想都將要實現了,他卻沒了那分心。
「雷先生,你未來幾個月的行程可能有必要跟出版社配合一下,我們也安排了幾家雜志社和一些電台的訪談節目,到時候請你務必要配合。雷先生?」
「我知道——」雷穎嘆口氣,望著窗外的眼光終于調回來。
出版商劉先生的表情不大好了,他有些惱怒地看著他。「雷先生,出版社為了你的書費了那麼多的心力,我實在希望你可以配合一點。」
「我很配合啊。」雷穎攤攤手,一臉無辜。「我不是已經坐在這里了嗎?你們希望我怎麼配合就怎麼配合,你們希望什麼雜志、什麼電台訪談,只要事先通知我,我都會配合的,難道這還不夠?」
「我是希望你專心一點,雷先生。你人在這里,可是心完全不在這上面。我知道你最近離婚,情緒上可能不大穩定,這點我可以體諒;但是你也要體諒我的難處啊。我們是出版商,自然希望書賣得好;你是作家,和我們是一體的兩面,水幫魚、魚幫水啊。」
「我知道,我知道,我——」雷穎眼角瞄到窗外一條閃過的身影,立刻跳了起來。「對不起,我看到一個熟人,馬上回來。」
「雷先生,雷——」
劉先生氣得說不出話來了。雷穎竟然就這樣丟下他一個人跑掉了,這些作家!還沒紅已經拿起喬來了。他辛辛苦苦安排的造勢活動對他來說算什麼?還比不上窗前走過的一個女人!
愈想愈生氣,劉先生干脆到櫃台結帳離開了。唉!這年頭寫書的人多,看書的人少,要做這一行還真得百煉鋼硬給磨成繞指柔才行啊。他走出咖啡廳,看到雷穎正在跟一個女人說話。他沒好氣地瞪了雷穎的背影一眼後離開,連招呼也懶得打。
而這邊的雷穎正握住女子的手臂,焦急地喊︰「盼盼!」
女子回過頭來,一臉莫名其妙——那不是華盼盼,只是一個背影像極了華盼盼的女子。
「對不起,我認錯人了。」雷穎勉強一笑,握著的手松開了。
女子轉身離去,再仔細看那背影,卻覺得一點也不像華盼盼。有誰像盼盼呢?盼盼是那麼的溫柔、優雅,那種雍容華貴的月兌俗氣質,哪里是這些庸脂俗粉比得上的?
雷穎泄氣地往回走。這些天來,他忍著不打電話給華盼盼,為的就是想弄清自己心里那剪不斷理還亂感情。他不希望華給了錯誤的希望,到時候再讓華盼盼傷心絕望;過去的地已經夠惡劣,現在他絕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