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半是驚異,半是恐懼的表情讓中年醫生的眼里不由得流露出憂慮。
"掌珠?"
掌珠?
在同時,走廊盡頭傳來一聲淒厲的呼喊——那當然是"宋美俐"的聲音。
"天啊!這是誰?這是誰?!"女子尖聲地厲吼。
"美俐!美俐!你到底怎麼了?醫生!醫生!快點來啊!醫生!"
"天啊!"她的聲音在走廊的另一端出現,那……那現在的是誰?
天啊。
美俐錯愕得幾乎昏迷過去!
天啊,怎麼可能會錯亂到這種地步!她是不是在作夢啊?怎麼會這樣門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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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好可憐呀,美俐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一定是撞得太厲害了……"
"不是啦,你沒看到她剛剛那個樣子嗎?那哪里是腦震蕩,根本就是鬼上身。"
"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林媽媽生氣地狠瞪了說話的少女一眼。"你听听你自己說的是什麼鬼話!美俐跟你有什麼仇,你這樣詛咒她?"
說話的小秀也自覺說錯話,她不安地吐吐舌頭。"對不起啦……只是我听我媽說……"
"你還說!"林媽媽很嚴厲地瞪了她一眼。
小秀立刻閉上嘴,心里覺得有些委屈,但是因為她那麼喜歡美俐,倒也不怎麼計較林媽媽對她的態度,只是又嘆了口氣,輕輕看一眼躺在床上緊閉雙眼的小胖圓臉。"美俐……我先回去了,明天早上再來看你……"
其他人也紛紛告辭,一直坐在床邊的林媽媽儼然一個母親般,送她們來到門口,同時興幾位較年長的婦人在門口嘀咕了一陣。
小安坐在床沿,握著美俐的手忍不住落下淚來。"美俐……你怎麼了……美俐……"
林媽媽關上病房門走了回來,看到小安的眼淚,皺了皺眉頭,但終究不忍苛責,只輕輕地開口︰"別哭啦,美俐她不會有什麼事的,只是撞昏了頭而已,過兩天就好了。"
林媽媽是工廠的主任,職位雖然不是很高,但她在那工廠已經待了二十年,論起年資,除了工廠的創始人,還沒人比她老,連廠長也對她敬重有加。于是她成了工廠的大家長,更是所有規條的創立人。
林媽媽的年紀大約六十歲,一兒一女都已經成家立業,照理她衣食無虞,應該可以在家頤養天年,等著含飴弄孫,但她卻不願意,每天依然第一個到工廠,最後一個離去。
林媽媽很嚴肅。她的身型屬于標準東中年女子的模樣,略為矮胖,原本細長的瓜子臉也轉為渾圓,配上溫和的笑容,立刻成為溫暖的母親。但她卻很少笑,不甚突出的五官一旦沒有笑容作為陪襯,當下就成了嚴肅到極點的小學挑剔老師,可是她喜歡美俐。
幾乎從美俐踏進工廠第一天開始她就喜歡上那個圓滾滾,總是有著羞澀笑臉的小女孩。尤其當她知道美俐還在念夜校之後,那種喜歡便會轉成疼愛。而美俐也從不曾讓她失望。
美俐從高中夜校小女生變成準備考大學的聯考生,兩年一晃即過,誰都看得出來林媽媽幾乎已經把美俐當成另一個心肝女兒。
"走吧,我送你回宿舍去。"林媽媽起身,沒有絲毫猶豫。"明天還要上班。"
小安依依不舍地看著美俐,她真的好後悔,如果那天晚上她不是那麼貪玩,跑到外面去過夜,如果那天晚上她留在宿舍里,早上美俐一定會叫她起床(因為她總是那麼難叫,十個鬧鐘也吵不醒她),美俐一定不會遲到,那麼當然也就不會發生車禍了。
"小安?"
她難受的用力一抹淚水,對知己輕輕開口︰"早點睡,我明天再來看你。"
病房門打開又關上,床上的女子幾乎是憤怒地睜開眼楮。
幸虧她們終于走了,要不然她鐵定再也受不了地跳起來尖叫。
懊死!
"該死!"她憤怒地吼道。
整個病房里的人全給她嚇得醒了過來,但她眼里那股幾乎要殺人的目光讓他們全都蒙上頭裝睡——鬼上身可不是好玩的,被鬼上身的人當然更形恐怖。
她大步走到百葉窗前,猛然拉開窗簾,烏黑的玻璃映出她的長相——天啊,這是人的長相嗎?天底下居然有這麼丑的女人還活得下來!
"媽的!簡直像是給十輛坦克輾過一樣的長相。"她恨恨地咬牙切齒。
看看那張臉,圓滾滾的大餅臉,細細長長小眯眯眼扁鼻子,和厚厚的唇——天啊,光是看到這張臉就足以教人食不下咽!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火大地對著窗子吼——或者說是那躲在窗外的吼道︰"你這算什麼!你這***跟我開什麼鬼玩笑?很好玩嗎?你就是存心要玩我嗎?哈!你***想玩是不是?好!我陪你玩!我們來看看到底是誰玩誰!看看是不是有本事阻止我!"
她的吼聲那麼憤怒,說話的口吻那麼詭異——令病房里的人全都確定了。
車禍絕不會讓人變成一個神經病,腦震蕩也不會讓人對著窗外尖叫,只有鬼上身會。
這可憐的小胖,這悲慘的只能以"善良"來形容的小胖,她真的鬼上身了。
"她現在的情緒不太穩定,可能是車禍所導致的暫時失憶癥所引起的。容易受驚有時候甚至連自己是誰也搞不清楚。"中年醫生很有耐心地解釋︰"和掌珠同時發生車禍的那位小姐也有類似的情況。"說類似也許太簡單了,據他昨天所見到的,那小胖妹幾乎可以用"瘋狂"來形容。如果他不是親眼所見,他會以為那是個徹頭徹尾的精神病患者,但那件事顯然不適合在眼前的場合提出來討論,于是他決定略過不提。
"那她什麼時候才會復原?"
"依目前的情況來說還不能十分確定,得等腦內壓力完全平衡之後才能迸一步確認,不過那需要時間。"醫生看了她一眼。"目前掌珠可以先回去休養,每兩天回來復診一次就可以了。"
年輕男子也看了她一眼,她覺得自己像是某種物品一樣被他們討論。昨天醫生替她打的鎮定劑讓她到現在都還覺得頭昏,眼前的物體是不真實的飄浮移動,好像一場不著邊際的夢。
"她真的可以出院嗎?"
"沒問題的。"醫生肯定地點頭。
年輕男子揮手,他身邊秘書型的女子立刻上前。"你和醫生去辦出院手續。"
"是的。"女子回答,干淨俐落,極為得體地朝美俐領首,隨著醫生護士退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她和那個身分不明的年輕男子;他的聲音美俐記得,昏迷期間正是他不停地呼喚她的名字……不,不對,他呼喚的是方掌珠……天啊,這叫她何應對?
男子不太自然地換個姿勢,醫生、護士以及秘書離開之後,他頓時僵硬起來,借大的病房似乎容不下他高大的身軀
而他幾秒鐘前還顯得那麼雍容自在。"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美俐想了想,坦白回答︰"頭昏。"
男子的眼里閃過一絲驚異。
美俐揮揮手,一團迷蒙中見到自己那縴細雪白的手臂
原本那麼期盼的夢想,一旦到手,卻又顯得那麼可怕。
天啊,她覺得好罪惡!
她真的像個小偷,不,她根本就是個小偷!
她竟然偷了別人的身體!天啊!世界上還有像她這麼可惡的罪行嗎?
"怎麼啦?"男子微微皺起眉,但他依舊站在房間的最底端,好像怕她會突然跳起來咬他一口似的躲得老遠。
美俐抬起頭,眼里滿是晶瑩淚水,無邊無際的罪惡感讓她不知該從何說起。天啊,天啊,她真的不是有心的,她真的不願意這樣啊,可是她竟然偷了如此美麗的身體,這該怎麼辦!懊如何表達她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