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什麼要把我引到台灣來?」她垂著眼,輕輕地說著:「偷東方會的會寶已經很奇怪了,他什麼地方不去,卻把我引到台灣,為什麼?」
「這個問題不應該由我來回答。」
夢遠輕輕搖動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液體晃啊晃的,竟晃出一個美麗的漩渦。「葛無憂大概不打算那麼快讓我知道答案。現在東方會又內憂外患,我不希望和他撕破臉。」她抬起眼。「煥然,這件事如果你不打算幫忙,你就不要插手。」
「幫忙?女乃所說的是不打算幫女乃的忙?」
東方夢遠的眼里仍有著憂郁,總令崇煥然不知該愛還是憐……
「可以這麼說。」
「那要看是什麼情形,無憂和我是幾十年的兄弟,我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女乃傷害他,他對東方會是無害的。」他頓了一下。「當然,如果他真的有傷害女乃的意思,我也不會坐視不管。」
「既然如此,他拿的東西是屬于東方會的,為什麼你不叫他交出來?」
「我在這件事情上的立場是中立的,到底是誰對誰錯?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崇煥然努力維持空白的表情,天知道他們相處了將近十年,彼此想欺騙對方是如何地不容易!
「你說謊!」
「小東方……」他無法繼續說下去;而東方夢遠則直直地看著他,似乎在等著他說個更好的理由。到底是他心虛?還是她的眼里真的有洞悉他的一切的光芒?
他也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互相欺騙?明明是為了對方著想,卻必須要以欺騙的手段來達成。
十年前,他知道她會接掌東方會,他很不願意;十年後,她已經接掌了東方會,他仍然不願意!
現在東方會即將解體,只要他能將她留在台灣兩個星期,那麼他們的計謀就會變成事實。只要他和葛無憂都不在乎兩個星期之後會被她痛恨一輩子……
「你從來就學不會說謊。」她淡淡地笑了笑,眼里的神情居然是有些懷念。「我記得以前,葛無憂每次都為了這點和你吵架。他說,善意的欺騙是有好處的,但你太固執了,所以還是學不會。後來每次遇到需要說謊的時候,你就索性什麼都不說了!」她看著他。「現在,你又為什麼要說?而且為什麼要對我說?」
「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如果女乃認為我說謊騙女乃,女乃可以不相信我。」崇煥然有些疲憊地回答:「女乃可以去找無憂,現在他也不見得是女乃的對手。」
「我……」
崇煥然定定地看著她,她的表情是為難、是欲言又止的;她想說什麼,他都知道,可是他真的寧願她不要開口!
「小姐!」斐珞突然沖了進來。
他們倆全都愣了一下,斐珞從來不會這樣的。
「什麼事?」
「有人傳消息過來,說龍頭在香港遇襲……」
「什麼?」她跳了起來。「現在呢?人有沒有受傷?」
「不知道……」斐珞慌張地搖搖頭。「傳消息過來的是白虎堂的人,他們不肯說清楚,只說現在香港已經亂成一團了,連咱們自己人都起了內訌!」
「起內訌?」崇煥然震驚地說:「怎麼可能?東方會最忌諱的就是自相殘殺,為什麼……」他怔怔地傻住了東方會即將解散,對一個即將解散的幫會來說,幫規已經形同虛設,誰又會忌諱些什麼?
「立刻定機票回香港。」東方夢遠的鎮定出乎他們倆的意料之外;面臨這麼大的突變,她居然面不改色。「煥然,我要見葛無憂,而且是現在……」
「女乃知道的事可真不少,太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葛無憂不可思議地搖搖頭說:「不知道是女乃太厲害,還是我們太無能,居然這麼容易就被模清楚底細。」
「要不要殺我滅口?」凱羅滿不在乎地進攻她的第三只龍蝦。「不是我厲害,而是「巧合」。天知道我會有個好奇心特別強的朋友,阿俐她幾乎什麼事都想知道,又因為她先生的關系,正巧讓她可以知道所有她想知道的事。」
「她可以改行賣情報了。」葛無憂看著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對一個剛被暗殺失敗的人來說,女乃的胃口可真是好得出奇。」
「因為剛剛緊張過度,所以現在特別餓啊!」
「我可看不出女乃有什麼緊張的樣子。」葛無憂打趣地說著:「那時候,女乃看起來不像是緊張,倒像是好玩。」
「的確很刺激。」
「女乃很適合做我們這一行,女孩子家膽子像女乃這麼大的不多。」
「謝了。」凱羅終于放下手上的蝦子,喝了口水,說:「我現在的工作已經夠刺激了,沒必要再多加刺激,更何況我對水里的工作比較有興趣。」
「他們已經看到女乃了,女乃想現在抽身,恐怕不太容易。」葛無憂淡淡地笑說著:「沒听說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嗎?」
「給他們看到又怎麼樣?」凱羅仍是一臉的不在乎。「我跟這件事一點關系也沒有,就算他們找得到我,我對他們也沒什麼價值可言。」她揮揮手。「我說過,我對這些事沒興趣。」
「問題是這些事對女乃有興趣,女乃不覺得實在太巧了點嗎?」葛無憂凝視著她,認真地說:「從我第一次見到女乃,我就覺得我們一定會再見面;女乃看我們現在不是見到面了嗎?而且女乃和崇寶還有師徒之緣呢!」
「那並不代表什麼,這個地方這麼小,只要住在這里總會見到面的;我和崇寶有緣,是因為我喜歡小孩子,那也並不代表什麼啊!倒是你的說法很奇怪,你剛剛的意思好像是說我和你也很有緣,是嗎?」
「這麼坦白。」葛無憂笑了。「我的確是這個意思。」
「SOWHAT?」
這麼直接的問題,葛無憂反而回答不出來了。
梆無憂一時之間只能看著眼前這個膽大心細、稚氣十足,卻又令人迷惑的女子;有時候魏凱羅的確是個令人激賞的成熟女性,可是有時候她所說的話卻又天真坦率得叫人不知如何應對!
「好啦!」凱羅拍拍她的肚子,微微笑說:「謝謝你的早餐和午餐,我還有約,得走了。」
梆無憂瞪了她一眼。「這就是救女乃命的代價?」
凱羅訝異地笑了笑。「你和崇煥然可真像,連說的話都一樣,我好像從來不需要你們來救我的命吧!只要不見到你們,我可是一點問題都沒有耶!」
窗外的陽光很燦爛,海風正徐徐地吹著港口邊討海人家曬著的魚干,咸咸的魚香味隨著海風懶洋洋地向四處飄送著,凱羅忍不住伸了個懶腰。「崇寶說今天要帶兩個妹妹來看我呢!」
梆無憂看著她,她看起來什麼煩惱都沒有,彷佛天生就是如此的愜意。
小小的酒吧里只有他們兩個人,酒保日復一日地打著瞌睡;凱羅似乎很享受這樣的情景,而葛無憂卻始終無法定下心來,因為濃濃的危機意識仍佔據著他的心思……
害怕……
他微微蹙起眉,他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凱羅見他彷佛失了神,只好又坐了下來。「葛先生,我說我該走了。」
「我听到了。」
「那是不是表示我可以走了呢?」
「女乃和崇寶約在什麼地方?」
「海邊啊!」
梆無憂點點頭,站了起來。「我送女乃過去。」
「沒必要吧!」凱羅起身,眼角餘光正好瞄到一輛黑色的汽車從不遠處慢慢開過來,她靈光一閃,那好像是「葛無憂……」
「怎麼?」
「趴下!」凱羅大叫!隨手用力一推葛無憂,而自己也往地面上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