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這樣的!我——」她一急,突然覺得惡心,臉色一變,立刻沖進浴室。「嘔——」
殷素素也嚇了一跳,跟著她到浴室扶住她。「你怎麼啦!沒事吧?」
碧雪一邊搖手,一邊嘔得厲害,過了好半晌才松了口氣直起身子來,歉然地面對她。「對不起……」
「你有孩子了?」
她羞澀地點點頭,沒注意到她遽變的臉色。「快三個月了。」
殷素素的臉色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滿懷恨意地蹬著她的背影。
碧雪自顧自地往客廳走,一點也沒察覺背後那兩道陰毒的目光。「我真的很抱歉!」
「怎麼這麼說呢?我才要恭喜你們呢!」殷素素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阿南一定很開心吧?我知道他很喜歡小孩子的。」
「對啊!」碧雪走到畫像前,凝視著畫中的人,幸福洋溢在聲音里。「他還說要把晚上的工作辭掉,專心在家里陪我呢!」
她的神情又是一變!「那這就對了!他把工作辭了,你們不就少了一份收入了嗎?如果你肯把畫賣給我,減輕他的負擔,那他一定會很開心的。」
碧雪想了想,似乎也有道理,她愣愣地看著殷素素。「真的嗎?我這樣做他真的會高興?」
「當然!」她又掛上她那虛偽的笑容,將支票交給她。「我和阿南也不是一天兩天的朋友了,男人的心理我最了解;你放心好了,听我的一定不會錯的!」
接過支票,隱隱約約的,似乎有什麼不對勁,可是她又想不出來,只能愣愣地看著她。
殷素素上前將畫拿了起來。「好啦!我還有事,得先走了,改天再來看你。」
「喔——」此時對講機的鈐又響起來。「喂?」
「商小姐,季小姐來看你了。」
「哦!請她上來。」碧雪漫不經心地答著,目光仍跟隨著正在穿鞋的殷素素。
在燈下看她,殷素素其實已經不年輕了,那濃濃的妝並不能掩去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而且她還有一股說不出的……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
電梯門一開,小季走了出來和殷素素踫個正著,她還裹不及反應,殷素素已點個頭抱著畫走進電梯里,只留下一股濃濃的香水味——
「你的朋友?」小季邊月兌鞋邊問,不知怎麼地老覺得那女人很面熟。
「不是,是阿南的朋友,說姓殷。」
「殷?」小季愕然。「殷素素?」
碧雪有點意外地點點頭。「對啊!你也認識她?」
她在心里哀嚎一聲。「不認識,不過她很有名。」
碧雪聳聳肩,不甚在意。「咦?偵探呢?剛才還在,怎麼一下子就不見了?偵探?偵探——」
小李苦嘆一聲,女魔頭找上門來,偵探當然是避之唯恐不及了,只有碧雪這個呆瓜,還當人家是善神似的迎上去!
看來阿南的麻煩這才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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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里氣氛熱鬧的進行著,不知名的女人嘶吼著唱著哀怨的「舞女」,男人擁著女人,女人抱著男人,也分不清到底是快樂還是悲傷地共處一室。
小天摟著哀哀切切哭泣的女人,輕聲軟語地在她耳邊安慰著,輕拍著她的背,仿佛真是擁著自己摯愛的女人似的。
他早已習慣了,每個人都有那麼多的悲傷和痛苦,奇怪的是每個人也都還安然無恙的活著。
他從來不介意提供自己的懷抱,只是到了現在女人與其說是他的肋骨,還不如說是他的荷包。
他一邊抱著悲傷流淚的女人,一進看著穿著小丑裝的阿寶賣力地耍寶,努力要將自己推銷出去。
做舞男投見過比阿寶還認真的,他那又笨拙又盡力的模樣看了不禁讓人有些心酸。
阿威死後,哭得最大聲的是阿寶,純真的阿寶似乎才開始知道什麼叫人生,他卻那麼努力要將自己投入這最不堪的人生之中!
「噓!」阿常打開一小縫門,在外面瞪著他。「噓!」
小天不想理他,逕自安慰著他今夜的財神爺。
「小天!你出來一下!」
懷里的女人帶著幾分醉意,哀哀怨怨地抬起頭來。「你不可以走!今天你是我的,你答應過的!」
「放心,我不會走的。」
「小天!」
他不耐煩地翻翻白眼,溫柔地拍拍小女人。「你乖乖的,我馬上回來好不好?」
女人有些不甘願,卻又無奈地點點頭,小天走到門
「干什麼?沒看到我踫上凱子娘了嗎?」
「真正的凱子娘等你快一個鐘頭了你怎麼還不去?」阿常瞪著他。
「她的台我不想坐,你隨便叫小路還是阿南去不就得」他仍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阿常蹙起眉,那老鴇的嘴臉又出來了!「喲!還挑著人啊?那麼清高也不用來干這行了,專門跟錢過不去是不是?
小天冷冷一笑。「我看起來像和錢過不去的樣子嗎?你沒看到我現在正在賺錢嗎?」
「那你是存心和我過不去羅?」阿常略板起臉,恩威並施地。「你也知道阿威那檔子事還沒解決,如果她肯出面幫忙,那大家的日子都會好過點,你就算是幫我個忙也不過份吧?這樣,你去,我算你兩個全場好不好?」
他依然是那一抹冷笑,誰不知道林夫人出手闊綽,只要當天坐過她台子的,她一律全賣全場,這本來就是他應該得的,阿常說得那像個恩惠似的!
「三個,你不要再不識相了!」阿常忍痛警告。
他深吸一口氣,看看他方才的包廂。「好!不過我不跟她出場,我們各讓一步,誰也別說誰不給誰面子!」
「行了!行了!」阿常眉開眼笑地。「只要你肯,咱們什麼都好說啦!」
小天不耐地轉身往那個特別的包廂走去。
她還想要什麼呢?或者說她到底在期待什麼?
一個職業的笑容與招呼,啊,那可再容易不過,舞男那麼多,她隨時可以要到一大票,偏偏要他這個最不願意見她的男人!
推開包廂門,她坐在她慣坐的角落里,半截,白晰的頸子著,散發著誘惑的光澤。
他在心里詛咒一聲,不明白她怎能看來如此無辜。「嗨!」
林夫人抬起頭來,竟微微一笑。「嗨!我以為你不來,了。」
「怎麼會呢?」他笑得虛假。「大戶來訪,我怎麼可能不過來招呼?今天想做些什麼?」
「坐。」
她淡淡一聲,對他卻仿佛有無上的魔力,在他發覺之前,他已坐在她的身邊。
「陪我喝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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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舞廳的門口,天已微曦,冷冷的風吹著她的發,也吹散了幾分的酒意。
酒客大多散了,而她孤獨地站在門口,他沒有來。
其實在心里早也知道他是不會來接她的,只是忍不住期盼小說中深情的情節會發生在她的生活之中。
她輕輕嘆口氣,往回家的路上慢慢地走著,沒什麼目的,只是想走走路,反正家離這里也不遠。
她十六歲逃家,當舞女已有八年的時間,今年已經二十四歲了,什麼都沒有。
男人在她的生命中來來去去,她茫茫然然地,似乎早已麻木,直到遇到小路。
想起他,她的臉上泛起又苦澀又甜蜜的笑容。
怎麼會遇上這樣的男人?怎麼會愛上這樣的男人?當真是她前生欠他太多嗎?這樣愛著他真的很痛苦,這樣的苦又能怎麼說?
連酒精都麻醉不了的苦——
走到街角,她倚在電線桿上,對面的賓館有一對男女正相擁著走出來,多麼甜蜜——
她突然愣住了!
那男人!那日日夜夜躺她床上的男人竟擁著別的女人從賓館里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