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想去撞牆!于是他義憤填膺地︰「這麼晚了還會有公車嗎?你以為台北市的公車處是SEVEN—ELEVEN?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嗎?如果你沒有更好的方法,至少你應該很快消失,神秘不知所蹤!保持令人莫測高深的態度!」說到後來他簡直是暴跳如雷了,滿心不悅地指控︰「你不該破壞了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小海眨砭眼,思考了三秒鐘之後終于下了結論︰「你很富有戲劇性。」然後很認真地補充︰「擺路邊攤實在太埋沒你了。」
「謝謝。」小四沒好氣地回答,把自己的包包往背上一背,跨上自己的小摩托車︰「我要走了!」
「順風。」
「你去死!」
小海大笑,扛著自己的大包包,沒人巷子無盡的黑暗中,吹著口哨愉快地消失在盡頭。
是他嗎?
小四望著那一片黑暗,小海的口哨聲仍隱隱約約傳來,那優美的曲調漸去漸遠,終于听下到,而他仍在思索。
上頭並沒有告訴他,將派出來的人是多大年紀,什麼模樣,只知道是從美國回來,層次相當高的人。
而小海正是從美國回來的,以他超人的智識與不俗的談吐,他絕不需要在東區擺地攤討生活。但他在這里,正好在他的旁邊,這一連串的巧合也許並下是巧合,而是刻意的安排。
他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玩這種諜對諜的游戲,但若真是小海,那他會很高興有樣一個伙伴——那絕對比擁有這樣一個敵人要好太多了!「海兒?你怎麼了?沒精打采的?」
正在盤點貨物的海兒茫然地抬起頭來。「是嗎?」
店長側著頭打量她,拍拍她盤點單上的數字。「這里大概放不下一百二十瓶清潔劑吧?」
她一愣,看一眼自己在單子上所寫的數字,有些無奈地扮個鬼臉︰「對不起,我弄錯了?」
「弄錯了改過來就好了,這幾天我看你一直心不在焉地,是不是太累了?還是有什麼心事?」他關心地注視著她。
大男孩臉上的表情是真摯的關懷,她有些感動,但卻也有些無奈。
他一直對她很好,好得足以使店里另外兩個店員生氣,他的心意她也很明白,正因為明白所以無奈。
處理這種事情她並非能手,她擔心傷害到他的感情。可是她更知道由于這種同情,他將會受到更大的傷害!人活得越大,擔心的事情便越多,而可以確定的是,那絕下會越快樂。
「我很好,只是擔心考試而已。」她扯著謊,聲音卻顯得微弱。
「考什麼?要下要我幫你?」
「你會跳天鵝湖?」
男孩一愣,不好意思地模模頭︰「我只會跳土風舞。」
海兒笑了起來︰「那怎麼幫?顯然是不可能的嘛!」
「我想也是。」男孩靦腆地笑了起來,想了一想,又試探地︰「那你早點下班回去準備,晚上我去接你下課好嗎?」
她瞥見一旁一直對他心儀的女孩子臉上有著哀怨的愁容,她眨眨烏黑的眸子,輕快地一笑︰「我男朋友會去接我的!」
男孩的臉上迅速閃過一絲失望,隨即大方地笑了笑︰「那就好!」
「海兒,你有男朋友啊?怎麼我們都不知道?」另一個店員笑著問︰「怎麼不帶來讓我們看看?」
海兒立刻垂下眼,苦笑兩聲。「他很忙的。」
「喔。」
她不想再說話,更不想面對他們執問的眼光。
是什麼樣的男朋友呢?天知道她從來沒有過男朋友,當她捏造出那樣一個人來時,心里想的是小海,可是他在哪里?
她的心里有些委屈,似乎遺忘似的。
那天見到的背影真的是他嗎?
他知不知道,她幾乎已快放棄希望了?
原本我想,冷海兒和小海,會是很適合的一對的。」寶兒幾乎是泄氣地︰「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
方群智好笑地看著他那仍不月兌稚氣的小妻子。」這倒是新鮮了,我從來沒見過你看得上眼,認為配得過小海的女孩兒,現在好不容易有個冷海兒,你那麼喜歡她卻又說不可能,能不能告訴我是為了什麼?」
「你記不記得你有一次為了一筆生意氣得差點昏倒?」
「我不會為了任何一筆生意氣得暈倒。」
寶兒瞪著他︰「我說,差點!」
他笑了。「那次數就多得讓我記不清了,你說的到底是哪一次?」
「利用莉薇亞向我套消息的那一次!」
方群智楞了一下。「應辰離?」
寶兒無奈地點點頭︰「冷海兒正好是應辰離的佷女。」
「那冷海兒是應辰愚的女兒?」他訝異地嚷了起來︰「應辰愚居然有個十八歲大的女兒?」
這又輪到寶兒意外了。「你認識他們嗎?」
「談不上認識,不過見過幾次倒是真的。」群智蹙著眉思索著。
世間的事多奇妙,繞來繞去竟都是熟人,他倒是對冷海兒開始感興趣了!「其實冷海兒是誰的佷女並不很重要吧?商場上兵不厭詐,雖然應辰離是條大白鯊,可是冷海兒不見得和他一樣。」
「你不介意?」
「我為什麼要介意?」他瞪著她,穿著圍裙拿著鍋鏟的她活似家家酒的小人兒。「你當你老公那麼小心眼嗎?」
寶兒吐吐舌頭,有些歉疚地低不頭囁嚅著︰「我只是……只是不確定嘛!」,他笑著從她的後面環住她的腰,溫柔地吻上她。「呆瓜!」
寶兒仰起臉來,卻沒有慣常甜蜜的笑容。
「怎麼啦?」
「我擔心莉薇亞!」
「為什麼突然開始擔心她?」
「大白鯊在追她。」寶兒憂心地咕噥︰「我擔心莉會尸骨無存。」
方群智輕輕笑了起來,啄啄她嬌女敕的唇瓣。「事實上我比較擔心大白鯊,他可能得去配一副鋼牙了!據我所知莉可是金剛不壞之身!」
或許他是當真得去配一副大鋼牙。
應辰離躺在自己的床上,為自己倒了杯酒,慢慢地啜飲著。
許多的時候,當看到年輕人那種為愛而生,為愛而死的激烈情感,不知道是該為自己感到慶幸,或是悲哀?
他已月兌離那種歲月十分遙遠了。
他總是十分冷靜、理智、喜怒不形于色。在商場上,這是必備的條件,但在生活上,那近乎超然的態度使他不輕易愛上別人,使他總是去傷害女人的感情。
這次他終于遇上對手!莉薇亞是個比他還冷靜,還超然的女人。
很早就听說國老有個年輕的舞蹈家情婦,艷驚四座,使得向來不緋聞的商界大亨為她如痴如醉,他對這種事早巳司空見慣,但自從在怕賣會上見到莉薇亞,他便知道自己這是栽了!問題是要怎麼栽?
和莉薇亞每次交手都是一場斗智,仿佛要比誰有耐性、誰冷靜、和誰的本事高些。
他努力讓自己不要落于不風,而對她的思念和渴望卻越來越深!他自嘲地笑了笑,舉杯敬自己的愚蠢!再怎麼美麗的錯誤都是一場錯誤。
她再度出現在忠孝東路上,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在長長一排的地攤中搜索,希望可以見到他的身影。
今夜很冷,游街的人潮似乎稀落了些,連擺攤子的人都瑟縮在厚厚的衣服里,顯得有些興味索然。
海兒睜著大眼,目光在擺攤子的人身上流連。
她從來沒仔細看過這些人。
听說在這一帶擺地攤的人有一部份是很年輕的大學生、跑單幫的年輕人和水準不低、眼光獨到的上班族。
他們手拿大哥大,不時與另外的人通話,街邊停的車從喜美到BMW都有,有不少人所流連的場所都是相當高級的地點,這樣的地攤文化大概只有台北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