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阿敏正要反駁,卻驚見輕風雪白著臉,滿面淚痕地站在門口︰「輕風。」
她捂住最,不讓自己失聲尖叫,淚水狂泄而出……
他猛然轉身,困難地;「輕風……」
她拼命搖頭,不敢相信這一切。
怎麼會這樣?她的世界怎麼在轉眼間全數顛覆?
怎麼會這樣?
她緩緩後退,在他向她跨進一步時拔腿狂奔。
「輕風!」阿敏大叫。
「我去追她。」他奔向門口,然後悲哀地轉身︰「我很抱歉,但我並不後悔,請你相信我。」
他追了出去,而她潰然地跌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雙手捧住臉苦惱得不知如何是好。
這是一筆怎麼樣的爛帳啊。
她在醫院的櫃台前為自己辦理出院手續;雖然醫生說她明天才可以出院,但她覺得自己已經沒什麼事了,實在沒必要再留下來,醫院總讓她感到難受,那沉重的壓迫感使她一刻都待不下去。
「凌思?你可以出院了嗎?」
她轉過頭來面對谷之涵︰「恩,我覺得我已經沒什麼事了,還是早點回去比較好。」
「我下班了,正準備去看你……」谷之涵想了一想︰「那麼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叫車就可以了。」她直覺地拒絕。
比之涵微微一笑,拿起她放在地上的行李︰「你還帶著上呢,我不放心讓你自己回去,我的車就在外面,來吧。」
凌思只好點點頭,繳完住院費之後和她一起走出醫院的大門。
比之涵深呼吸一口氣︰「真好,終于沒有藥味了。」
「討厭藥味的醫生?」
她對她微笑︰「相信我,沒有喜歡藥味的醫生,我們通常比病人更討厭它,只不過是比較習慣而已。」她打開車門︰「上車吧。」
凌思坐上她的車子,她細心地發動引擎讓它運轉,順手打開音響,車子里頓時充滿熱鬧的搖賓樂。
這又是另一個驚奇。
她沒想到外表如此端莊保守的谷之涵竟然會喜歡搖賓樂。
她那驚奇的眼又讓她笑了起來︰「很意外是不是?」
「我的確沒想到。」她承認。
「每個醫生疏解壓力的方式都不同,其中很多千奇百怪的方法讓你想都想不到。我有一位同事的家里養了二、三十只烏龜,一進他家就可以見到烏龜滿地爬,他說他最喜歡和那些烏龜比賽,看誰爬得慢,那是他唯一疏解壓力的方法。」
凌思啞然失笑︰「真有那種事?」
「不信我下次帶你去看。」谷之涵笑著發動車子駛上道路︰「還多著呢,養寵物、听音樂都還算正常。」
比之涵說得很自然,仿佛她們已相識多年,仿佛她們一直就是這樣親近的朋友——然後話鋒突然一轉︰
「你過去的病歷我看過了。」
她一僵,全身的神經都緊了起來。
她在紅燈前停下車子︰「我不會對任何人提起,但那並不表示我同意你的做法,過去的事並不是你的錯,我不明白你為何要把責任往自己的身上攬,而且斷送自己的一生。」
「我不想談這件事。」她僵硬地回答。
比之涵重新駛動車子︰「逃避是最笨的,過去你借由外力來逃避,而現在你封閉自己,傷害了自己,也傷害了皇宇,他是真心愛你……」
「谷小姐。」
之涵專注地看著前方,沉靜地再度開口︰「我的確沒資格干涉你的事,可是希望你仔細想想,我不是你妹妹周凌芬,而林皇宇他不是崔健宏,過去的事不會重演,也不可能重演,放過這次的幸福,或許你將悔恨終身。」
「阿敏?是你嗎?」他欣喜地問,臉轉向門口。
「你怎麼知道?」她意外地走了進來︰「我都還沒開口呢。」
阿凱自然地伸出手︰「听開門的聲音,這兩天我一直在想,就算我真的瞎了也無所謂,現在我已經可以辨音識人了。」
她握住他的手笑罵︰「傻瓜,說什麼傻話?過兩天就可以拆紗布了,現在說這些做什麼?」
「你的手怎麼這麼冰?是不是不舒服?」他關心地問︰「你太累了。」
「沒有。」她勉強的笑了笑︰「只是心情不太好。」
「為什麼?」
阿敏坐在他的床沿,那種傾訴的沖動終于毫不保留地發揮︰「羅威庭到我店里去,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正好輕風也過去,全都听見了,她好傷心,羅威庭追出去,到現在都還沒有消息;我剛剛去看凌思,醫院的人又說她出院了,也沒等我過來……」她懊惱地咕噥︰「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好像什麼事都不對了,弄得人心好亂……」
他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臉上掛著笑意︰「你就是這樣,什麼擔子都想替人擔。凌思要出院之前來看過我,她說她已經沒事了,會直接回家去,根本不用你替她操心,她會照顧她自己的。至于輕風……」他嘆口氣︰「下午她也來過,我想她已經明白我的意思了,可是我不知道羅威庭和她之間也有問題,他到底跟你說了什麼?」
阿敏抽回自己的手,無奈地︰「他說他愛上我了。」
「什麼?」他驚訝地坐了起來︰「我以為他和輕風……」
「我也那樣以為,可是你出事後沒多久,他也不曉得是哪根筋不對,突然就變了,我還以為是輕風冷落了他,可是看樣子又不是……」她懊惱地輕嚷︰「那輕風到底怎麼辦?」
阿凱沉默,不知道事情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
「阿凱?」
他澀笑︰「你不必打我的主意,也不要以為我是因為她有了羅威庭才下的決定,過去她交過一大堆男朋友我也沒介意過,這次不同,我是真的完全死心了,不會因為任何事而改變。」
「男人真絕情。」她喃喃罵道。
「嘿,你這不公平。」
阿敏只好嘆息,這幾個月來她嘆的氣夠她用上一輩子了。
一切都變了,那麼突然,令人猝不及防,什麼都還來不及思考,世界便已莫名其妙地轉了個樣子,人事全非。
不要說當事人吃不消,連她這個局外人都大感意外,不勝唏噓。
「阿敏,你是不是真的覺得我很無情?」他有些憂心地問。
「也不是。」她悵然地︰「你為輕風付出的我們都知道,今天會變成這個樣子也不能怪你,我想人都有一個限度,限度之外已非人力多能控制,或許你和輕風是緣分已盡吧,能夠彼此諒解已經很不容易了。」
他輕輕噓出一口氣︰「還好,我真擔心你會怪我對她太殘忍。」
「什麼話。」她輕笑拍拍他的手︰「我沒偏心到那個程度,更何況你也是我的朋友。」
他寬心地笑了起來︰「對了,小懷呢?我好久沒見到她了,不知道她還認不認得我?」
「當然認得,她知道你受傷了,一直吵著要來看你,我怕她吵了你所以一直沒帶她來,如果你精神再好一點,我就帶她來看你。」
阿凱笑了笑︰「紅羅卜的誘惑,通常有了誘惑兔子會跑得特別快。」
她也笑了,知道他已完全康復。
或許當多有的代價都已付盡時,人總會心安理得的,畢竟人事已盡。
阿凱一直是個溫柔穩健的男子,她很高興再見到過去的他,比她自己所想象的來得更高興。
「我——真的很抱歉……」
她坐在海邊的堤防上,淚痕猶濕,突如其來的打擊使她完全混亂。
幾乎在同一個時間內,她失去了她所愛的兩個男人。
是失去誰的打擊大些?
「輕風……」
「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羅威庭凝視捉海浪,決定至少要對她坦白︰「阿凱出事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