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嘲弄她變成了浪漫主義詩人,費南德又問︰「這是你所向往的?」
「‘理想’、‘現實’,有時真不明白該為自己是人類而自豪還是苦惱,咬文嚼字是其他物種一輩子都學不來的。」普通充滿生氣地笑了,「那是我的理想,偶爾為之還行。除了真正純粹在自然中誕生、成長的人,任何外來人都無法再溶入到自然中。我的好友說︰這叫排他性。」
謗本想不到,會從她嘴里听到如此「深奧」得賦有「知性感」的語句,費南德幽默地問︰「你是自然保護協會的會員?」
「撲哧!」普通笑了,樂呵呵地道,「什麼嘛,我才不是呢。」
「被關在籠子里供人欣賞的不再是草原的獵豹;無法振翅翱翔不再是蒼天的雄鷹。什麼叫‘保護’?剝奪了原有的樂土,再給予小小的恩惠,就想以拯救者自居,人聰明得總是有點兒過了頭。人的創造力和破壞力總成正比,就好比原本聳立在那里的第一高樓……」
費南德隨即望去——那里應該是紐約曾經引以為傲的「雙子塔」。作為一個旁觀者,費南德的心潮微微起伏,惋惜地感嘆︰「紐約人的悲哀,也是人性的悲哀。」
「這算什麼,比起被戰火硝煙彌漫的那些國家,比起終日在炮火洗禮中彷徨麻木的人們,這又算什麼?」正立著身板,普通的黑眸炯炯有神,「我不相信鬼神報應之說,但我相信殺人者,人恆殺之。」
「如果你的親人被人傷害,甚至……殺害。你會怎麼做?」費南德的神情突然變得格外嚴肅冷漠。
莞爾一笑,普通輕快地回答︰「折磨他!而且要一點一點來,先把他的牙拔光,手腳筋挑斷,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再鞭打他,往傷口撒上油鹽醬醋,最後花九九八十一天把他的肉一塊一塊地削掉——喂,你干嗎冒冷汗?武俠小說都這麼寫,我這只不過是初級手段……」
「行了!」費南德僵著臉,給她比了個終止的手勢,他在考慮今後自己再逗她的時候是不是該小心點了,千萬不要真把她氣瘋了。
終于反將他一軍,普通大感揚眉吐氣,她歡躍地說︰「老實說,沒經歷過的事情,我想象不出來。我表哥讓車子撞過,不過是他違章駕駛在先,不佔理兒。如果是親人朋友被殺害,那太嚴重了,我想我一定會很恨殺害他們的人,甚至想殺了他們,但是那樣死去的人也活不過來了。中國有句名言叫‘以鼻還鼻,以嘴還嘴’(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吳智慧手持如意金箍棒決心打死這個侮辱中國文學的文盲),所以該干的還是要干的,做錯事了就應該受到相應的懲罰。」
好比從烏鴉的嘴里听到百靈鳥叫,真懷疑眼前這個出口成句的人是不是那個「白痴」普通。她的話令他感觸頗深,然而——最後的那句「以鼻還鼻,以嘴還嘴」怎麼理解都像是在描寫情侶接吻。
無巧不成書,普通恰好在此時想到一則趣聞,她仰首笑意盈盈地看著費南德道︰「再告訴你一件有意思的事,在帝國大廈頂上有一種奇特的現象,每當天氣變化時,由于雲層靜電含量增大,人與人身體接觸,就會產生觸電的感覺,據說還附帶有‘啪’的一聲放電的聲響,所以有不少的情侶,特別挑了日子,來這兒深深一吻,以便享受那種被‘電’的滋味,被稱為‘ShocdingKisses’。有機會你可以和女朋友來此試試。」
「是嗎……」
看著那一張一翕的嬌艷紅唇,費南德仿佛被什麼蠱惑了心神,操縱了身體,著了魔般偎近普通面前,低下頭去……
當興致勃勃地講述著趣聞的普通瞟到費南德色澤加深的幽藍眼眸時,她的大腦運作已然變得遲緩;當那溫熱的氣息頂著涼風撲面襲來時,她的呼吸幾乎停止;當另一張唇覆蓋上她的唇瓣時,她的世界一片五彩斑斕……
「噢!」費南德的一聲痛叫,為兩人第一次的親密接觸劃上完美的句號。
在以「佛山無影腳」重踹費南德左小腿後,普通後退兩步,扭頭往地上啐了口痰,粗暴地用手背搓擦著嘴,臉燙得可以烤饃片了。心髒的跳動賽過最猛烈的鼓點,陣陣的心悸讓她甚至忘記了追究費南德的「罪過」。
較之普通的過敏反應,費南德對自己月兌軌的舉動更感驚訝和心虛,他竟突然對這個沒有誘惑力的女人產生了微妙的感情,還做出了唐突的舉動,叫他一時間也懵了,但懵了之余還不忘為普通擦嘴的動作生氣——他的吻有那麼糟嗎?
藍與黑的瞳孔足足互盯了九秒。
愛情實在是個難解之謎。再出色的化學家也分析不出愛情在人體里屬于何種化學反應,它常常使得人們變得不再像是自己。
在凝視中,首先示弱的倒是有理的普通,渾身不自在的她臉上的紅潮蔓延至耳根後。當羞赧淹過頭頂轉化為惱怒時,她粗暴地掄起拳頭——費南德佇立著一動不動,仍舊神情泰然自若地注視著她。
見到他那若無其事的模樣,普通舉起的拳頭又不甘地重重落下,憤然道︰「這算什麼?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吧。」
「是我不對。」雖這麼回答,但費南德的語氣里沒有分毫的愧疚。他想通了,清楚這不是玩笑,是情不自禁的情感驅使他這麼做,在他的理智來不及阻止他的時候。至于導致情不自禁的原因,簡單明了——他喜歡上了她。而她只把這當成他惡劣的玩笑吧!第一次喜歡上個女人,就選了這麼特別的,他的愛好未免古怪了些。
這夠不夠得上性騷擾的罪名?能不能索取些精神損失費?千萬不能讓認識她的人知道她毫無反抗力地被人偷佔了便宜,太丟人了!這可是天才的她,空前絕後、刻骨銘「肺」的奇「齒」大辱!本能厭惡動腦的普通卻又腦不由己地胡思亂想起來,想了一圈,獨忘了去思考他為什麼吻她?
「下不為例!下次,我會扁死你的!我說到做到!要試就去找你女朋友試。」普通舉起拳頭沖費南德揮動著以示警告。
她的白痴腦子就認為他是為了嘗試那見鬼的「Shocding
Kisses」嗎?希望她這麼想,又該死地痛恨她這麼想,費南德澀然地挑釁說︰「你不就是我的女朋友嗎?」
「你腦殼沒壞掉吧?」普通狐疑地瞅著他。
「沒什麼,我太入戲了,抱歉。」恢復自制力的費南德又恢復了他淡漠的神態。
听了他的話,普通感覺到自己的心情有些窒悶,不高興,又不明白為什麼,態度客氣的費南德簡直像是一個陌生人,他不愧是典型的雙子座男人。
兩人一路無聲地來到第42大街。
選擇了較近的意大利餐廳,點了磨坊主婦小龍蝦、田園沙拉、煙肉番茄貝殼面、什錦蔬菜螺絲粉等等普通愛吃的菜(說實話要找出她不愛吃的較為困難)。
當第一道菜端上來時,普通小臉上的陰雲霎時一掃而空。
她的笑容就像故鄉那不勒斯海港夏日里最燦爛的陽光。凝視著那笑容的費南德的眼瞳,也仿佛沐浴于陽光下的地中海海水般湛藍、溫柔。但很快那溫柔被驚嘆替代。
在不需要偽裝的情況下,普通風卷殘雲似的向美餐發起進攻,先品嘗一小口白葡萄酒,吃了一些田園沙拉,露出滿意的表情後,又喝了一口紅酒,接著配合默契的刀叉撲向煙肉番茄貝殼面,在大口咀嚼吞咽的同時,臉上的表情是無比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