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步快進,月復火中燒的普通微感有些口干了,看見一台自動販售機,她大喜地跑過去,低頭在運動褲的口袋里翻找了半天,愣是沒翻出半毛錢,她傻了眼。
一只大手憑空出現,拿著一枚小小的硬幣,越過她投入到這「只認錢不認人」的玩意兒肚里,在她怔怔的呆視下,「喀噠」一聲,吐出一罐冰涼的可口可樂。目光追隨著這罐飲料,普通再次不幸地看到那張害她口干舌燥的元凶笑臉。
「要喝嗎?」費南德挑眉,無聲無息地用眼詢問,普通呆愣的神情,帶給他極大的快樂。
沒吭聲,普通以超音速的速度一把搶過飲料,拉開拉環「呼嚕嚕」一飲而盡。清涼濃厚的味道,酣暢淋灕的感覺。喝完了,她用右手背一抹嘴角,左手一拋,抬右腳一踢——罐子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度,準確地落入不遠的垃圾箱中。
得意的眼楮都彎成了月牙,普通雙手叉腰狂笑著道︰「哈哈,不喝的人才是白痴!」
「 里啪啦……」四下一陣掌聲,是熱情的紐約人為普通的「妙點」喝彩!
這下更助長了普通的氣焰,她翹首仰天,自信十足地問︰「怎麼樣,像我這樣的天才是不是絕無僅有的?」
「沒錯,像你這麼自戀的白痴實在是獨一無二。」打擊普通已演變成為費南德的一種本能反應。如願以償地見到她霍然睜大的眼楮後,他愉快地笑了。
「費南德!」這個惹人生厭、討厭至極的男人笑得太可恨了。更可怕的是她好像被諷刺習慣了,竟然不那麼生氣了。普通怨聲載道地抱怨,「我這是流年不利,還是撞到衰神了,倒了八輩子霉了我,居然和你搭幫。」
「我覺得這是我們的緣分。」費南德刻意放柔的語音里盡是調侃的味道。
那肯定是孽緣!倘若能把他一腳踢到天狼星該多好!幻想著普通由怨轉喜、展露笑靨。
白痴又在做白日夢了!心中暗暗嘲弄著,費南德注視著普通,卻不知自己的眼中漸漸蘊藏起多少寵溺、多少柔情。
普通不想荒廢光陰,開口問︰「喂,費南德,咱們干點兒什麼?別跟無頭蒼蠅似的瞎轉悠。」
無頭蒼蠅?她可真會比喻,和她在一起想保持平靜的心態很難。費南德聳聳肩回答︰「我是第一次來紐約,不過我听說過紐約的大都會博物館、古根漢博物館、自然博物館都是些不錯的觀光景點。」
「切——那些地方有什麼好的,光能看不能拿,白白浪費鈔票。」
「那我們去百老匯看看有什麼好劇目?」費南德繼續提議。
「不去,」普通的頭猛地搖晃,「我會無聊睡著的。」
「那你說我們干什麼?」應該一開始就讓她考慮這個問題,費南德自嘲地想。
普通的眼楮微眯了起來,面部的表情在說︰你早該問我了——「‘紐約時報廣場’邊有一家法式餐廳,那里的海鰻湯、女乃汁海帶、茭白蝦凍、巴黎卷心菜、菠蘿萵筍味道棒極了;第五大道街角邊的墨西哥墨式沙律奇特無比,入口清爽,你要再配上墨式雞尾酒,更是爽斃了;還有,百老匯大街的印度飯館的咖喱角、印度薄脆、拋餅,也很有特色;再不然,我們可以嘗嘗日本料理,牛肉柳川風、漆匠蘿卜、炸豬排、時蔬天婦羅,不過每回我都要吃兩人份的才能吃飽……」看到睜著藍眸,神情古怪,一語不發的費南德,她感到疑惑,難道自己介紹了這麼多家,他都不喜歡嗎?噢,對了!她恍然大悟道︰「再不然,我們去吃第42街的意大利菜,雖然那里風化不好,但意大利菜做得地道︰磨坊主婦小龍蝦、田園沙拉、煙肉番茄貝殼面、什錦蔬菜螺絲粉,總有一樣你愛吃的。華人街我是不能帶你去了,那兒的老板我都混熟了,不收我的錢也就算了,不收你的錢,我就不好意思了。」
呆愕,費南德的惟一感觸。已經將她圈定到一個特殊的範圍內了,結果還是他「低估」了她,「哈哈、哈哈……」他朗聲大笑。
莫名其妙的男人,他自己才是個傻瓜呢,她有說什麼搞笑的東西嗎?瞧他前仰後合的樣子,真是神經病!
「喂,你發夠神經了沒有!到底去哪?」普通高聲喝問。
費南德又露出了讓普通看來很欠揍的笑容回答︰「你請客的話,去哪兒都無所謂。」
空氣凍結,數秒的沉默後,普通感覺她的忍耐已經達到了極限,再和他多相處一秒鐘都是對她的嚴重摧殘,她粗聲咒罵︰「該死的,你明明知道我兜里半拉子都沒!」
朦朧的笑意籠罩在費南德的臉上,那種絕對可以稱作「得意」的表情讓普通覺得自己甚至有些可憐。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請你了?」
忍、忍、忍,再忍!忍字頭上一把刀,總有一天——普通再次溫習了一遍世界各國記錄在案的酷刑,咬下嘴唇,躊躇地說︰「你不請算了。」
「得了,就用我微薄的薪水請你一頓好了,省得你在心里偷罵我。」把她氣瘋了,今後就沒得玩了。
他怎麼知道她在心里罵他,不管了,只要有人請客,普通就HAPPY了,回蹦一步,她揪著費南德的袖子道︰「你說的,不行反悔。」
「你不相信我,我干嗎還請你?」費南德作勢要甩開普通的手。
普通趕忙拉緊了說︰「我相信,相信,費南德是個大好人。」
費南德斜眼睨著死拽著他袖子不放的普通,心說,沒想到單請她吃頓飯,她就「不記前嫌」了,他竟然連頓飯都不如!他口氣假裝微慍地說︰「放手!撕壞了你可要賠我!」
「哇!」普通緊忙撒手,「你別訛我!」她現在听到賠字就怕怕,再說類似的事情不是沒有發生過,上次她就不小心「輕輕」地拽爛了「花孔雀」的一件褶皺霓裳,雖然他沒叫賠,但光他哀怨的眼神就夠她惡寒的了。
瞧她緊張的樣子,有趣!苞她在一起真的不開心都難,費南德又一次揚起唇角。瞅了瞅表,他說︰「我們才吃完早餐,不如先找地方消化消化。」
「也對,不然吃不下就糟了。」普通略一思忖,展顏粲笑,打了個響指道,「我知道一個好去處。」
位于33和34街間的第五大道上的帝國大廈,是現今紐約最高的建築物,也是鳥瞰紐約的最佳地點。經過安檢,普通和費南德在第86樓換乘另一部電梯到達樓頂。
「4美金,381米的高度,你可以從東西南北各個角度眺望紐約,物美價廉,超值奉獻!」在涼而強勁的冷風吹拂下,普通的短發恣意飛揚,她張開的雙臂,笑容可掬地望著費南德,像是在等待他的嘉獎。
「的確不錯,你可以去做廣告了。」費南德大方地說。
有點兒差強人意,但比起譏諷要悅耳得多。普通聳聳肩說︰「走吧,趁著人少,咱們看個夠。其實我是喜歡爬樓梯上來的,那樣才有成就感。」
極目四望,仿若白雲在握,紐約市貌一覽無遺。登此高台,應是心曠神怡、榮辱皆忘,只是費南德眼望那嶙峋高樓,心中糾結已久的郁悶反而愈發清晰。
「你不喜歡登高望遠嗎?」普通趴在欄桿上歪頭盯著那張因為灰暗而失去光彩的面容。
「你很喜歡嗎?」費南德也扶上欄桿反問。
「喜歡。只是不大喜歡這幅景象,像是兒童堆積起來的玩具城。」普通毫不客氣地批評著,接著面對晴空深吸一口氣說,「我喜歡眺望的是可以縱情馳騁的草原、一望無垠的沙漠、潮濕神秘的熱帶雨林,當然,還有大海,寬闊而無邊際……在那一刻,你什麼都忘了,忘記了思考、忘記了時間、忘記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