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南德,瑪利亞嬸嬸是很好的人。」普通不認為一個有著和藹微笑的婦人會做出殘忍的事情。叫她勇斗歹徒是小菜一碟兒,叫她演戲……她實在不好意思和好萊塢的大牌明星搶飯碗。
簡單是普通的最大特點,單純的她有時真叫人羨慕得幾近痛恨。費南德輕微地扯動了一下唇角,他想告訴她善良的人並不意味著不會犯罪,但他沒有說出口。既然這是她僅有的優點,就讓她保持下去吧,況且即便說了,她或許也不會理解。他只能說︰「這是我們的任務。」
普通搔搔頭,囁囁地低喃︰「是啊……」兩年的時間她已經懂得了什麼是責任,卻無法做到完美,有負她天才的美名。
普通向左邊的床鋪走去,費南德起身準備去洗澡。
突然,普通小聲地問︰「費南德,你覺得我干這行合適嗎?」這個困擾了她很長時間的問題,她連最好的朋友都沒敢傾訴,怕換來瘋狂的嘲笑和善意的安慰。反而因為他是自己的冤家對頭,經常貶低她,她反倒相信他會給她一個可靠的答案。
听到她的問題,費南德停住腳步,回頭望著她,嘴巴歪了歪,露出難解的笑意,「你是個不安定分子,崇尚自由,不喜歡約束,還有超強的破壞力。有人把你美譽為‘會走路的不定時炸彈’……為了保護證人,你用價值300萬的花瓶砸人,還氣勢洶洶地教育別人︰若連命都沒有了,要花瓶用來代替骨灰盒嗎?將頭腦發熱寫恐嚇信的追星少年揍得面目全非,不停地發誓這輩子都不干一件壞事,典型的以暴制暴……至少你違章駕駛的罰單在日益減少。沒有人天生是干什麼的,你不是在努力使自己合格嗎?目前我覺得,以你的智商來衡量你還做得不錯。」
「你是在夸我還是貶我?」普通凝眉注視著他,那雙湛藍的眼眸同樣凝視著她,仿佛有什麼撩撥了心弦,她鈍鈍地撇過頭,多此一舉地抖抖鋪得好好的被子。听到腳步遠去的聲音,她才轉回頭望著那走向浴室的背影,困惑地琢磨著,奇怪,為什麼自己不敢直視那討厭的家伙的眼楮呢?
揉揉惺忪的睡眼,普通鑽出被窩,發現自己的鄰居早已不在隔壁。走出客房,鼻子聞到早餐香氣的同時,優美的琴聲飄入耳中,毫不猶豫的普通大步追隨著香氣走到餐廳。
「早上好,瑪利亞嬸嬸。」
「早上好,普通。我以為你會多睡會兒。」
「不了,我已經起得夠晚了,我來幫你端。」
「好的。」瑪利亞開心地說,「很棒對不對?」
「對!」普通聞著撲鼻而來的香氣,滿足地回答︰「外皮焦酥,金黃誘人,絕對美味。」
「婉轉悠揚,輝煌瑰麗,天籟之音。」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撲哧」一聲瑪利亞笑了,普通茫然不解地望著她。
「我是在和你說他們的琴聲。」瑪利亞笑著說。
「呵呵。」普通不好意思地跟著笑起來。音樂,她對音樂的了解和秦始皇對電燈的了解相差無幾,「很動听,高山流水般。」搜刮干淨肚腸,她逼出這麼一句贊美,連忙又補充,「我對這不太精通。」
「可你的形容太貼切了,高山流水,很美妙的比喻。」瑪利亞將最後一盤早點端到桌子上,她懷念地說,「安東尼很久沒有彈這首J•S•巴哈的D小調雙小提琴協奏曲了,沒有人能像費南德那樣和他氣韻相投、配合默契。費南德很有天賦,如果不是因為——」說到這里瑪利亞的聲音戛然而止,流露出哀傷、惋惜、憐憫的神情。
「因為什麼?」普通眨了眨眼問。
「你不知道?」瑪利亞微感詫異,垂下眼簾,她輕聲低語,「是的,那對他來說是太過痛苦的回憶,我想不久後他會向你傾訴的。」
可我現在就想知道!普通正欲追問下去的時候,安東尼奧和費南德步入餐廳中。
「我以為你們倆不準備吃早餐了。」瑪利亞說。
「想到您的手藝,我的肚子早就咕咕作響了……您戴上了那對耳環。」費南德的笑容在看到那雙耳環時凝滯了瞬息,短暫到無人察覺。
「非常漂亮,我非常喜歡。謝謝你,費南德。」瑪利亞的笑容發自于心底,然而這幸福的笑容刺痛了兩個人的心。
懊死的!普通不知該咒罵誰,她後悔接受了這個任務,但是更為難的人是——潛意識的她側首去看費南德,毫無理由的,她從他一如既往的藍眸中看到一片陰霾。
「費南德,這些年你並沒有丟棄你的音樂,一會兒我們一起去音樂廳。」安東尼奧興高采烈地說。
「安東尼,」瑪利亞不贊同地睇了他一眼,「費南德是帶普通來紐約玩的,你不要霸佔著他不放。」
「哦!對喲。瞧我這人,太不解風情了。」安東尼呵呵地笑了起來,「嗯,費南德今天你和普通要好好玩個痛快。年輕人的約會,真好。」說完他深情地望向自己的愛妻。
空氣中彌漫著淳厚的濃情,幾乎把普通湮沒了。事情的發展完全超乎她的預想,和費南德約會,惡——她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她汗然地瞅著費南德。
今天不是4月1日吧?費南德的額頭陣陣發緊,唇角抽搐的他試圖挽救,「我和普通在一起的時間多得是,我已經好久沒有跟安東尼叔叔和您——」
「費南德,戀愛中的人應該抓緊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在一起。」瑪利亞微笑著,「再說過兩天你還有時間和安東尼去音樂廳。今天,你要好好陪普通逛一逛。」
無力回天了!普通和費南德相視無言。
第四章初次約會
距離格林威治村不遠的廣場空地,停著一輛房車。房車的門禁閉著,窗戶用深綠色的窗簾阻擋住扁線,似乎沒有人,然而里面確是另一幅景象︰亮得刺眼的燈泡,就要被零食掩埋的精密儀器,懸在半空的吊床上躺著的狄德羅•佐約,坐在搖椅上手捧一本厚得可以砸死人的書細看的簡,同時還有另外的聲音從儀器里傳出——
「費南德,你們用不著著急回來吃晚餐,要痛痛快快地玩個夠。」
「我們不會錯過品嘗您手藝的機會的。」
「呵呵,你的嘴巴還是那麼甜,普通就是這樣被你騙到的吧?」
「再見,瑪利亞。」
「她在說什麼?」不停「喀嚓」薯片的狄德羅問。
「阿拉伯語,意思是‘再見,親愛的’,她是埃及人。」簡回答。
「為啥不用英語或者意大利語?」
「埃及女人比較含蓄吧,畢竟有外人在旁邊。」
「普通是鐵定听不懂,這我知道。費南德呢?」
「他當然听得懂,所以他是執行這次任務最合適的人選。」簡輕彈了下淡紫色的指甲,「我和他搭檔過兩次,他是個很怪異的男人,難以琢磨,有時彬彬有禮、有時尖刻犀利,深沉穩重下掩飾的是骨子里的孤僻和冷漠,普通又跟他是水火不相溶,嘿嘿,讓他們兩個人約會,真是絕妙的建議。」
「會很精彩,可惜我忘了在普通的身上動些手腳了。」
「那你要做好再次被她追殺的準備。」
「唔——這的確很恐怖。」狄德羅心有余悸地縮了縮脖子,他不害怕死,只是害怕破財。
在瑪利亞祝福的目光中,兩個人並肩而去,背影美好和諧,而轉到前面一看,費南德是斜眼戲謔地笑看著普通,後者毫不示弱地用眼神砍了他十萬八千刀。兩人「眉目傳情」地較著勁,硬是目不斜視、如膠似漆地穿過了三條小巷,兩道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