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漆黑的夜,偌大的別墅里寂靜無聲,除了古董鐘指針走動的滴答聲外,就沒有別的聲音了。
二樓的一間雅致臥房中,床上躺了個身穿粉紅色長睡衣的女子,長長的秀發披散于潔白的枕頭上,她有一張美麗而精致的臉龐,如扇的睫毛覆蓋而下,白里透紅的肌膚,櫻桃似的小口,套一句她未婚夫說過的話,她是上帝所創造出最完美的人,連天使見著她都得自嘆弗如。
擁有傲人的美貌與愛她至極的未婚夫,她這一生算是完美無缺,就算每夜所作的夢都是甜美的。
但今晚不!
她不安地在床上翻來覆去,冷汗頻流,秀眉緊蹙,不時痛苦的申吟,夢中有道黑影壓著她,令她透不過氣,仿佛快窒息了,慌亂的雙手無助地緊揪著棉被,企盼能尋得安全感。
春雷乍響,大雨瞬間傾泄而下,一道冷風吹進她的骨髓里,「砰」一聲,雷電在窗欞上,使得床上飽受夢魘纏身的人兒彈跳而起。
楚夜語雙手撫住胸口,不斷地急喘著氣,全身不自覺的顫抖著,抬頭往窗外看去,一道道的閃電劃過天際,隆隆的雷聲由遠而近不斷地傳送過來。好可怕的夜,如同十三年前那個夜晚。
待心跳漸趨于平穩,她才?手拭去額際的汗水,雷雨滴吵得她心煩意亂,多年前的夢魘襲上心頭,冷風再度透過窗縫吹來,她又打了個冷戰,再也不敢一個人睡,咬了咬已無血色的櫻唇,她赤足下床,決定去找能給予她安全感,使她不再受夢魘困擾的港灣。
楚夜語赤足來到未婚夫的房門口,輕輕地扭開喇叭鎖推門進去,她的未婚夫──任天宇怕她在夜里會因夢魘而受到驚嚇,為了預防自己熟睡不察,房內便沒上鎖,好讓她可以隨時進入、尋求安慰。
平時受到噩夢的侵擾,張開眼就看見的不是天花板,而是任天宇焦慮的臉龐,奇怪的是今夜他沒出現,楚夜語著實感到納悶,或許任天宇是忙于他們下個月的婚禮而累壞了,所以沒听到,她釋懷地笑了笑,走到任天宇的床邊,期望任天宇能以他溫暖的懷抱來為她驅逐夢魘。
床上沒有人,楚夜語訝異的環視房內,她甚至到盥洗室去瞧瞧,仍沒發現任天宇的蹤影,這麼晚了,他會上哪去?
楚夜語納悶地走出臥房,來到書房查看,所面對的是滿室的書籍,她輕輕地掩上門扉,又走了幾步經過任天杰的房前,會不會任天宇很開心離家多年的大哥回來了,與他把酒言歡、徹夜暢談?
她輕敲了敲任天杰的房門,里頭沒人應聲,一道冷風又拂上心頭,楚夜語驚得跳起來,這道風好像是從樓下吹上來的,不如她壯著膽子下樓去看看,說不定可以在樓下找到任天宇。
寂靜的大宅中透露出沉寂,沒半點人?,佣人們早下班回家去了。
彼不得自己此刻身穿單薄的睡衣,不合宜于見到大哥,她快速地奔下樓去,客廳中沒有人,她感受不到半點的溫暖,只有一室的寒冷。
大門開敞,大雨藉著風勢潑灑進來,楚夜語該做的是把大門關上,但她沒有!不知是什麼因素吸引著她的腳步,使她顧不得加件外套、套雙鞋子與撐把傘便渾渾噩噩地走出去。
不到半分鐘,全身已被大雨打濕,雷聲似由她頭頂打下,她驚恐地想尖叫出聲,但為了遍尋不著的未婚夫,她強抑下心中的恐懼,一步步地往外頭尋去。
冰冷的雨水淋濕了她全身,嘴唇已呈現黑紫,雙腿已有些凍僵,她雙臂環胸,不斷地摩擦,希望能趕跑一丁點的寒冷。
「天宇!天宇!你在哪兒?」她牙齒打顫,在雨中呼喊著未婚夫。
叫喊許久,回答她的是陣陣的雷聲與大雨滴落于黃土地的聲音,她猶不死心,一遍遍的呼喚著未婚夫的名字。
楚夜語毫不在意此刻狼狽相,可以肯定的是在她見到任天宇時,他絕對會先把她摟進懷中,溫暖她冰冷的身軀,然後不留情地咒為她的愚行,用最快的速度送她回家,為她準備熱水澡與干淨的衣裳,待她梳洗完畢,他們會一起擠在他的床上,她可以盡情地告訴他,她?夢魘所苦,然後他會親親她的鼻頭,對她說對不起,緊摟著她讓她安然入睡……此種情景令楚夜語輕揚嬌靨,忽地,一道閃電劃過斷崖頂的天空,水汪汪的大眼立刻清楚地看見崖上的人,她開心地往崖邊跑去,沒仔細去思考?何未婚夫這麼晚了還跑上斷崖。
終于讓我找著了!尖銳的石子磨破細女敕的腳掌都渾然不覺,睡衣下擺沾滿泥漿絆住雙腿,遲緩了奔跑的速度,但她不在意,唯一想的是快點見到任天宇。
她驚喜地發現任天宇也發現了她,由于兩人隔著一段距離,加上大雨及不時傳來的雷聲,使她只能望見他張嘴朝她大喊,卻無法听見他說的內容。
然後所有的事瞬間發生了,崖上除了任天宇之外,還有兩名男子背對著她,她清楚地看見其中一名男人舉槍射中任天宇的胸膛,任天宇由于中槍的力道,整個人往後栽墜下崖,所有的動作她都清楚的看見,甚至可以一再的在腦海中重播。
「啊──」她不敢置信地放聲尖叫,睜睜睜看著未婚夫被殺墜落崖下,那崖底是一片汪洋大海,今夜風浪又大,他掉了下去焉有命可活?更何況他受了槍傷啊!淒厲的尖叫聲不斷的由她口中逸出,腳步絲毫不敢放慢,心中唯一所想的是她要救任天宇,她不會任由他死去。
她的尖叫聲引來槍殺任天宇的男子的注意力,他快速地回身,朝奔過來的楚夜語開槍,楚夜語應聲而倒,陷入黑暗前她看見了另一名男子跟著回身,眼眸不禁吃驚的大睜,作夢都沒想到竟會是他……竟會是他……???
外頭仍舊是風雨交加,醫院的一隅,有人正氣急敗壞地低聲吼叫著。
「你瘋啦?她是現場唯一的目擊證人,你竟阻止我殺她!
還送她到醫院急救!你要知道我們殺的人可是她心愛的未婚夫,她不會任事情船過水無痕,就算明天警方上門來抓我們,我也毫不感到意外。」尚文龍快氣瘋,他正是持槍殺害任天宇與楚夜語的人。
任天宇此刻大概已成了龍王的女婿,但楚夜語不!原先他打中了楚夜語的胸口,確定她不過是因傷而昏迷,為了避免隨之而來的麻煩,預備在她的額際補上致命的一槍時,竟遭人阻撓,而那個人正是策劃這一切的主使者。
任天杰好整以暇地蹺著腳坐在手術房外的塑膠椅上,面對尚文龍的怒焰與冒犯,他並不生氣,反而似笑非笑地瞅著他,一派優閑地道︰「再怎麼說她都是我可愛的小弟妹,見到我也稱我一聲任大哥,在這場斗爭中她是最無辜的,殺了她有失厚道,做人要有良知啊!」
基本上任天杰稱得上是英俊瀟灑、風度翩翩,更遑論他臉上始終帶著溫文爾雅的笑容,他的行為猶如英國紳士,但是他的熱情比起浪漫的法國人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在商場上又是不可一世的霸主,這樣的男人,女人們哪里抗拒得了?所以在他身邊永遠不乏女人前僕後繼,隨時高唱著我永遠等著你,等待他偶爾能夠想起她們的存在,施舍她們一記瀟灑的笑容,甚或一夜溫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