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用錯了方法嗎?
「可是我真的愛你……」她只是一心想愛他,錯了嗎?
「你愛錯人了。」他只能這麼說,「而且我現在已經有了愛的人,你放棄吧!」他深色的眼瞳直直地望向她,「我永遠不會接受你的。」
「你……」她似乎費了很大的努力才將接下去的話說出口,「愛她?」
他知道她想要怎樣的答案,但他還是堅定地點了點頭,他浪費了太多時間,但現在的他不會再迷惑。他愛沈瞳,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已經愛上了那個冷漠的女人,「她明明不是我愛的類型,」想起她淡雅的容貌和冷泉般的聲音,他的目光柔和了——酒般溫醇的顏色,「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我忍不住會去在意她,憐惜她,愛得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一個愛著別人的女人,他自嘲地笑了。
而她,靜靜地听他說著,然後低下了頭,「我明白了。」輕到幾不可聞的語調,或許是因為不甘心……愛了十幾年的人,從來沒有得到過注意的一瞥,到現在連最後一點希望的機會也失去了,她還能不放棄嗎,在他已經有了愛人以後。
「知道我為什麼愛你嗎?」她忽然抬起頭,對他露出了甜蜜而又傷感的笑容。
他挑眉,沒有應聲,知道她要的只是一個傾訴的對象。
「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剛上小學,你是聿庭的同學。」她的眼神是朦朧的,像是墜在了遙遠的記憶里,「剛開始的時候我有些怕你,明明還是個孩子你卻總是離著群,一個人靜靜地待著,心里想著要離你遠一些,但卻總是不自覺地去在意你,只有把你從一大堆人中找出來才會覺得安心,到最後見你竟然就成了一天中最大的期待。」她笑了開來,淺淺淡淡漾出花一般的顏色——她一直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女孩,漂亮也溫雅,「你一定不知道,」她俏皮地眨眼,黑白分明的眼里卻有可疑的亮光閃爍,「有一段時間我總是由聿庭接送上學,那時的我每天都要花好多時間去打扮,因為跟著聿庭就能見到你,我希望哪一天你終于轉過頭看我時,我是最漂亮的。」
她的感情比他所知的還要深遠……「你不必這樣的。」她是一個好女孩,卻因為他浪費了太多時光,以前的他不會覺得愧疚,可是現在他知道了愛一個人需要的勇氣和毅力,所以也懂得了她執著下的認真,雖然他仍然只能說抱歉。
他果然變了,或許是因為愛了,所以溫柔吧……她黯了眼神,然後笑了,「其實,我以前也不懂讓我這樣迷戀你的原因,可是後來我想通了,」她抬手比出一個小小的圓狀,「因為你的眼楮,我喜歡你的眼楮。」
眼楮?他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不明白她的意思。
「乍看之下好像無底的深海一樣,沒有一點光亮,仿佛一不小心就會溺在里面。你的眼楮,有一種寂滅的滄桑。」她眯起一只眼,透過手比成圓筒單眼看著他說,「一開始我害怕的就是它,那里太空了,什麼也沒有,但後來卻覺得空無一物的海才是最好的盛載,因為虛無所以惟一。」她放下手,背在身後,對他笑著,「你可以說我自不量力,但我真的想住進你的眼楮里,一直這樣想著。」不是只有男人會想征服女人的,女人也是一樣,因為可以想象得到韓謙愛上一個人後的專一與痴情,所以才會撲火般地跌了下去,也正因為知道,所以她才會在今天決心放棄,愛上了就不會冉回頭,她知道他就是這一種人,而她是不會再有機會了。
對于她的比喻,他只是擰緊眉,心里並不大明白,女人的想法,有時候真的很難理解。
她又何嘗不知他的不解風情,看著他的表情,她笑開了,笑聲散開在寂靜的夜里久久不絕,「簡單地說就是我想成為你惟一心動的人啊!」她執意地解釋給他听,在這個夜里,她一心想把多年的心情悉數告訴他知道,「你從小就那麼驕傲,目中無人的樣子,我想成為你在意的人,讓你為我驅策,那樣多痛快。」知道他不會懂,于是她開起了半真半假的玩笑,「現在也不錯,能看到你被女人俘虜的樣子。她也很痛快吧?」不想問的,明明決定不問的,可話還是不受控制地月兌口而出了。
「如果可以,我倒希望她能這麼對我。」會因為他的在意而得意,會對他呼來喝去,會像對戀人一樣……
對他……
「她還沒有接受你嗎?」傅澄昕卻一愣,「為什麼?」她是真的詫異了,「總不會是因為聿庭吧?」她純粹猜測。
韓謙沒有回答,無語地站在原地。
「真的是這樣嗎?」傅澄昕把他的沉默理解成了肯定,難掩驚訝地反問過後她笑了,她、韓謙、沈瞳、莫聿庭四人怪異的關系,真的很奇妙……「我可以幫你。」她忽然說,「你知道的,聿庭喜歡我,只要你拜托,我可以讓她對聿庭徹底死心。」
就像當初沈瞳希望他拒絕傅澄昕一樣嗎?韓謙不禁地想,似乎是很久以前他也曾這樣威脅誘拐過沈瞳,當時她的回答呢?「感情的事外人是沒法左右的。」現在他已能體會她當時的心情,更何況如果沈瞳的感情是那麼容易被左右的話,她也不是她了。
「聿庭對你的感情是真誠的,你、我都不能把它當做交易的籌碼。」那是一種侮辱,「如果你接受了他,我會很高興,但即使你拒絕了他,那也不是我該去改變的。不過作為朋友,我希望你認真考慮一下,他會是個好的對象。」他所能給的只有建議,別的他不會勉強。
「朋友?」她眼神一顫,說不清是喜是悲。最後,笑了,「好吧,听朋友的話,我會考慮的。」
「再見。」他該走了,去下一站——離開前必須面對的另一站,「保重。」對她,他只能這樣說。
「保重。」而她,重重地點了下頭,「謙。」艱難地,也堅定地,她說出了口。
她終于放下了。他松了口氣,釋然地轉過身,離開,在他隱沒在街角的瞬間,她失聲痛哭。
她知道,她永遠失去他了。
***
幾聲輕微的叩響之後,門從里面打了開來,「韓先生?」是兩天不曾見過的冷淡眉眼,那清泉般的冷音依然獨一無二。她站在門邊,帶著盈盈的笑意道。
「沈小姐。」他輕輕頷首,神情是一貫的冷漠,放在褲袋中的手卻極輕微地顫動著,「我能進去嗎?」他問,雖然明知她不會拒絕。
她側開了身讓他進入,又隨手關上了房門,仿佛毫不在意深夜兩人共處一室的尷尬。緊閉的房門仿若她坦然心境的寫照——因為無畏,所以反而不需要有大開房門的欲蓋彌彰。
她是真的對他放心,還是壓根毫不在意?在明明知道了他的心意之後?看著她平靜淡然的笑臉,他不禁去想。
「請喝茶,韓先生。」她為他泡上了一杯茶,送到沙發上的他面前,儀態從容。
那一晚以後,他們似乎更加生疏了,他就好像真的只是她的客人一樣,他皺了眉,「我听說你正在考慮再次留在這里?」他還不想這樣提起那一晚的事,所以只是問。
「嗯,家里有這個意思。」她在他對面坐下,手在面前的另一只杯面上劃動著,靜靜回答,「他們不希望我離得那麼遠,所以希望我能回來。」
那個曾經將她鎖在高樓的家又要束縛她了嗎?盡避心里不悅,他卻知道他沒有立場說些什麼,那是她的家人,而他什麼都不是,「你的決定呢?」他問,話出口後覺得似乎意有所指于是又補上了一句,「你決定留在這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