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和他相處在同一個空間里,心跳像是從沒有如此真實過,一下又一下,撞擊得強烈。
他說,要當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
什麼叫做「普通朋友」?有想看的電影、想探險的餐廳,或者今天看見什麼大新聞,想要與人分享,都會第一個想到對方。
每天晚上固定通十五分鐘的電話,只要一天沒接到他的來電,就會睡得不安穩,這樣的依賴與習慣,是普通朋友嗎?
顏米琳清楚知道,這種關系一點都不普通,一點都不單純,甚至……甚至是有些曖昧不清的。
坦白說,跟他相處的每一分鐘,她都感覺特別開心,情緒特別高昂,像是要彌補彼此失去的那些時光,無論是通電話,或者是午休時間一起吃飯,他們幾乎無話不談,不管是這幾年彼此的生活,或者是一些生活瑣事,對人事物的看法。他們都急于了解對方的一切。
就像今天突然來這兒,也是上了一整天班,忽然很想見他,因此下了班就直接繞過來。
自己現在的行為對聿然而言是不公平的,身為他的女朋友,卻跟另外一個男人走得那麼近,疏忽了他……
她不能再這樣漠視他們的關系,也不能繼續瞞著聿然,既然她無心,就不該拖著聿然的時間,應該早點把話攤開來說才是,再拖下去,對聿然只是一種傷害。無論聿然知道以後會有怎樣的反應,她都要面對……
但孫兆鈞呢?
他又是怎麼想的?現在他跟她這麼好,汪心恬知道嗎?
這些日子以來,也許是和他重新當朋友,太過興奮了,有些該問清楚的事,每次見了他都忘記,要不就是怯懦得問不出口,深怕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那豈不是增添煩惱嗎?唉……
「這位小姐,你看來煩惱纏身,需不需要我替你分憂解勞呢?」
顏米琳聞聲回過神來,這才發覺不知何時已經下課,學生都走光了,教室里只剩下他們,而孫兆鈞正靠在她前方的桌邊,雙手抱胸,凝視著自己,唇邊帶著興味的笑。
「你下課啦?」她吶吶地道。他盯著她發呆的蠢樣多久啦?
他抬起手腕看表,聳肩道︰「下課十分鐘了。你今天怎麼會來?」
「下班了,剛好經過,就上來看看。」
「喔。走吧。」他直起身。顯然她不擅長說謊,酡紅的臉頰,閃爍的眼神,都在透露她說的不是真話。
「去哪?」今天他們好像沒有約吧?
「你肚子餓不餓?附近有一家不錯的私房料理,去不去?」
「你請客我就去。」
他搖頭嘆息,臉上卻滿是笑意。「唉……剛剛上課的鐘點費就這樣沒了。」言下之意就是OK啦!
「Sean,你女朋友喔?」在美語中心櫃台打工的大學男生看見他們相偕下樓,不禁好奇地問。
他們原本以為有時候會在補習班等孫兆鈞的美麗小姐才是他女友呢!
那位小姐美麗歸美麗,可是渾身帶著刺,不讓人靠近,趾高氣昂的態度與言語,更是令人不敢恭維。現在面前這位小姐看起來就和善多了,長相不差,屬于小家碧玉型,再怎樣都比驕傲的孔雀來得討喜。
顏米琳听到「女朋友」三個字,心跳開始亂了,渾身彌漫著一股躁熱。
倒是孫兆鈞老神在在,斜睨了一眼大學男生,嗤道︰「怎麼?我的事還要跟你報告不成?」
大學男生傻笑地抓抓頭。「嘿嘿,沒有啦!好奇而已……」
「好奇心會殺死一只貓,你還是排你的課表去吧。」他三言兩語就打發了好奇的大男生。
「走吧。」他下巴一揚,示意她跟著走。
顏米琳回過神來,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因此他沒看到她臉上藏不住的失落。
面對大男生的質疑,他沒有正面回答,是因為覺得沒必要回答?還是不知道怎麼回答?畢竟現在他們之間渾沌不清,好像是朋友,又好像不只是朋友……
她到底希望他回答什麼呢?到底還在期待什麼呢?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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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美語中心,孫兆鈞領著顏米琳穿梭在小巷弄中,東拐西彎,熟門熟路,她卻暈頭轉向,分不清楚東西南北。
他們的腳步最後在她公司和美語中心之間,一家小巧可愛的家庭式餐廳停下。一頓飯吃下來,他看得出來對面的人心思不在這兒,早不曉得飄哪去了,連餐後飲料送上來,她都還沒回神。
揪著眉……是在煩惱什麼嗎?
「嘿,在想什麼?」孫兆鈞屈指敲敲桌面,引她回神。
「嗯,沒什麼啦!」她輕輕搖頭,裝作若無其事。
「你的卡布奇諾。」他把咖啡推到她面前。「沒什麼就別發呆,有什麼就說出來,有我分擔,總比你一個人想過頭來得好吧?」
「那,孫兆鈞,我問你喔……」她小心翼翼地起了個頭。
「嗯。」他翻閱著手邊的GQ雜志,答得有些漫不經心。
「汪心恬……就是你口中的那位‘小姐’,她……現在好像都沒听到你提起她。」說到汪心恬這三個字,她覺得心里一陣酸酸的,那股酸澀似乎也慢慢蔓延到唇間。
孫兆鈞執杯喝咖啡的手頓了一下,才把視線轉向她。「怎麼會突然提到心恬?」
心恬?叫得好親熱,好像比「小姐」親熱吧?顏米琳又覺得更酸更苦了一點,但也努力掩飾不讓他看穿。
「以前她就把你當成所有物,不讓人靠近,要是被她知道我常跟你出來吃飯、通電話,她會生氣吧。」
「別想太多,我跟心恬不是那種關系。」孫兆鈞若有所思地望著她,無法否認心中有一絲竊喜。
她在介意他和心恬的關系,這是不是代表,她對自己依舊有感情呢?
這些日子以來頻繁的互動,他感覺她逐漸對他敞開心房,加上她會開始在意心恬並且表達出來,孫兆鈞更加慶幸自己當初沒有徹底放棄,心甘情願待在「朋友」這個位置上,以朋友的身分陪伴著,也許哪一天,她眼里終于能夠看見他了。
以前,總是她黯然地遠遠望著他,現在,該由他默默守護了。
「那、那不然呢?」他可不可以快點說清楚?現在她整顆心都吊在半空中,緊張得半死。
他放下杯子,繼續解釋。「我還有個弟弟叫孫兆秦,記得嗎?」
「嗯。」她點點頭。身體不太好,常常要他保護的弟弟,她還記得。
「兆秦一直喜歡心恬,偏偏心恬不領情,你說,我弟弟喜歡的女生,我有可能動心嗎?」
回台灣之前,兆秦主動找他深談,問他對心恬是否有意?那時他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弟弟喜歡上心恬,因此他對心恬更加保持距離,也不再像從前一樣百依百順了。他對心恬本來就無意,現在也不再需要為了報恩,而把自由都抵押給她。
而且經過上次心恬怒摔碗盤事件之後,他當機立斷把鎖給換了。以前覺得她自由進出他的屋子沒關系,但現在他不這麼想了,因為顏米琳的出現,他更加確定要讓心恬死心。
「哪有什麼一定不會?」她反駁,既想相信又不敢輕易相信。
「如果你非要答案不可,那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跟汪心恬,絕對不、可、能。」孫兆鈞緊緊鎖住她的視線,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地說。
顏米琳被他的眼神震住。他……他為什麼要用那麼火熱、專注的眼神看著她?好像在對她澄清、保證些什麼……
糟糕,听了他的解釋,為什麼她會覺得興奮、感到全身輕飄飄、好像漂浮在半空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