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是我不好,你別哭好不好?」她總是拿眼淚嚇唬他,可沒一次像現在這般真正掉過淚。看著她用哀怨的水眸瞧著自己,他的心「咯 」一下,懸在了半空中。
看著四周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他只能不客氣地把她又一次扛到了肩上,帶著她逃離了案發「現場」。而他手里那件精貴的紗衣,卻被柳兒收在了眼底。
來到香岳居的門前,他將她輕輕放到了地上。拉著她縴細的柔荑,就大咧咧地走了進去,也不管那她是不是真的願意。
「二位客官,樓上請。」店小二把白色的抹布搭在了肩上,手提著一壺茶,引著他們上了二樓。
「二位客官想點些什麼?」來到靠窗子旁的一張方桌前,小二拿起肩上的抹布擦了擦桌面,又拿起手中的茶壺替他們斟上上好的烏龍茶,把抹布搭回肩上,點頭哈腰看著面前的一男一女。
見柳兒沒出聲,邱羽只得開口:「上你們這兒最有名的甜籮翅、板香海鴨、青蔥魚、珍珠湯丸……」好像突然又想起什麼似的,他看了看柳兒,「這兒的幽香秋菊也不錯,適合你們女人,要不要來一個?」見她還是沒半點表情,邱羽尷尬地看了看小二,「就這些吧。」
「客官不來點酒嗎?我們這自制的梅花酒可是很有名的。」小二推薦著他們這的名酒。
「不用了,一會兒缺什麼我再叫你。」
「好咧!二位請稍等。」小二喜笑顏開地走了。
柳兒瞟了眼走掉的小二,把頭轉向旁邊。坐在窗子旁,還真能把金陵大大小小的街道看個仔細呢。
看著不遠處一個賣糖葫蘆的老人,柳兒的眸子就一直盯住那糖葫蘆不放了。
極目望去,邱羽會意地笑了笑,「想吃?一會兒我叫小二買給你。」臉頰上,還帶著淺淺的酒窩。
看了看眼前這個可愛的男人,柳兒的心又是一陣悸動。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如此,可每當看見他那可愛的模樣,她就會覺得自己很幸福,很滿足。
她也很喜歡看他那張可愛的臉蛋,和那雙呼扇呼扇的大眼。
「小時候一直想吃糖葫蘆,可我爹從來都不買給我。」她自嘲地笑了笑,「我哭、我吵、我鬧,可爹還是不給我買。」她到現在,都不知道糖葫蘆是什麼味道。
听說,是甜的。
「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甜食。」邱羽認同地點點頭。
「那是因為他連一文錢都掏不出。」苦笑道,她更是攥緊手中的布衣。
怔愣地睨著眼前苦笑的她,邱羽不知是何為好。
這女人到底有著怎樣的身世?他所調查的,全都是她在冷苑期間的事宜,卻從沒查過她之前的背景。或許,是他的疏忽。
傍了他一個微笑,柳兒假裝奸笑道:「哈!上當了吧?說我笨?我看你才是真的笨呢!糖葫蘆我要是都沒吃過,那我也有點太悲哀了吧?嘿嘿!你真是個笨蛋。」她就是這麼悲哀,她就是沒吃過糖葫蘆,她就是這麼自欺欺人,那又如何?
「藍柳——你別太過分了!」又是一陣怒喝,嚇得周圍用餐的人都轉著目光朝他們看來。
這時,他才發現一個問題——
他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唯一做不到的,就是抑制自己的脾氣。
第四章
從未發過脾氣的他,卻在一天之內發了兩次脾氣,而對象卻是同一個人,這叫當事人的他,更是不能理解自己。
他該君子一點,他該有一個好心情的,可為什麼一遇到這個女人,他的整個人生好像都被打亂了一樣?上天的安排?那這安排是不是太可笑了點?
「怎麼,生氣啦?」瞧著他那白淨的臉上驀然變得陰郁起來,她又揶揄地笑了笑,「這是懲罰你的,叫你記住以後別輕易得罪女人,尤其是像我這樣出身青樓、專門勾引男人的女人。」
瓷器碎了可以丟掉重買,心碎了呢?還可以重新換一個嗎?
「藍柳,你夠了!」怒音回蕩在整個香岳居,他怒不可抑地拍案而起。
罷剛端著菜走過來的小二,就因為那男人的吼叫而嚇得立在原地。一臉可愛之相的男人,剛才還好好的笑臉相迎,怎麼現在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他是該去送菜肴過去呢,還是等一下再過去?
柳兒瞥了眼站在樓梯處一動不動的小二,裝作沒听見那男人的怒吼,不在乎地朝小二招了招手,「小二哥,把菜送過來呀,還站那兒干嗎?」說完,還不忘在眾目睽睽之下朝店小二拋個媚眼。
小二手一抖,差點把托盤上的菜抖倒地上去。站直了身子,拿穩了菜,他才慢慢悠悠來到柳兒面前。瞅了眼臉已經黑得像關公一樣的邱羽,小二迅速把菜放到了桌子上。
「二、二位慢用。」此地不宜久留。
「等等……」一個嬌媚無比的聲音傳進小二的耳朵里,叫他頓時僵直了身子。
僵硬地轉過身子,小二搭上一個很難看的笑容,「姑娘、姑娘還有什麼吩咐?」
「這是什麼呀?」柔媚的聲音飄進在場所有男人的耳朵里,把他們的魂一並都勾了去。只有她面前那個關公臉的男人,還是保持著關公的形象,眼里迸出能燒死人的火焰。
看她指了指那「幽香秋菊」,小二拭了拭額上的汗珠,「這是這位客官為您點的甜品。」
笑睨著邱羽那張黑色的女圭女圭臉,柳兒的心又是一陣刺痛。
他不是說,她是勾引男人的女人嗎?她現在正如他所願地在勾引男人,她第一次做這麼下賤的事,她了了他的願,為什麼他卻要黑著一張臉看著她?
她現在所做的一切,不正是他所希望的嗎?
「好啦好啦,你去忙吧!」揮了揮手,她嬌媚一笑,就把小二給嚇跑了。
看著小二嚇得屁滾尿流地離開,柳兒「撲哧」一笑,「哈哈哈——你看看他那個樣子,真是好笑。」話音剛落,她就感覺自己的臉頰上火辣辣地疼,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從香岳居的二樓傳出,惹得二樓的客人們都紛紛丟下筷子,落荒而逃。
香岳居的二樓,只有兩個人還立在那一動不動。
「你一定要這麼不知廉恥嗎?」陰冷的話語從他口中傳出,幽幽地飄進她的耳里。
好像根本就沒了知覺似的,她不哭,也不覺得臉上有辛辣的疼,她還給他一記璀璨的微笑,「不知廉恥是青樓女子的本性,難道你不知道嗎?」迎上他那雙有點幽怨的黑色瞳眸,她的眼沒有從他的眼上移開。
看著她那雙有如星子燦爛般的水眸,他故意移開眼不再看她。坐下來拿著筷子,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盤子里的山珍海味。
「我只想安安靜靜吃完這頓飯。」奇怪,今天這美味佳肴吃在嘴里,怎麼一點味道都沒有?
「我不會吵到你。」說完,她就站起身想遠離他。
「你的衣服。」把手里那件水藍色的衣服丟到她頭上,就不再說話地吃著菜肴。
拿著那件衣服,柳兒看著柔和的藍色,背對著他的臉終于扭到了一起。
抱著衣服跑出香岳居,她飛快地跑在滿是人群的街道上。不管人們異樣的眼光、不管人們議論紛紛的話語,她只顧自己哭著,呼天搶地地哭著。
直到哭累了、直到跑不動了,她才停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抬起頭,她嘲諷自己地狂笑,笑得咳嗽不止,她依然笑著。
沒想到,她又跑回到香岳居了。
想逃避自己,想逃離他的身邊,卻沒想到自己始終都跑不出他的手心。如果遇上他是個錯誤,那何必要讓這個錯誤發生呢?到底是誰,到底誰才是他身後的那個老板?